“第一题还凑合,”苏如鹤得意洋洋说,“县尊看了第二题的诗,当即开怀大笑。作诗题目跟吃有关,孩儿就写了‘食多腹便便,行走苦难言。劝君节饮食,身健心自安’,想来正中县尊下怀……爹,你拿板凳作甚?”
“轰!”
一张板凳飞过去。
苏如鹤连忙躲闪,惊恐道:“爹,你为何要打我?孩儿这次考得很好啊。”
苏皓闭眼缓和情绪,似乎不想再看傻儿子,吩咐李佑说:“帮我教训这兔崽子!”
“好嘞!”李佑一脚踹出。
苏如鹤完全没有防备,被这一脚踹到屁股,顿时在屋里跌个狗吃屎。他爬起来,转身怒视李佑:“你竟敢偷袭我!”
李佑指了指苏皓,表示自己听命行事。
苏如鹤气呼呼坐下,估计也想明白情况,嘀咕道:“这次丢脸了,县尊定然在笑话我。”
苏皓总算穿好衣服,问李佑:“你怎么也交卷了?”
李佑回答道:“胡乱写了两篇文章,县尊让我回家准备乡试。”
“当场录了?”苏皓有些惊讶。
“录了。”李佑点头说。
苏如鹤、苏爽主仆二人,顿时面面相觑,都觉得李佑真是好牛逼。
苏皓问道:“怎过的?”
李佑解释说:“第一题,孩儿抄了韩愈的散文,哪知县尊老爷拍案叫绝。”
“也是个不学无术的,”苏皓忍不住讥笑,也不知在讥讽李佑,还是在讥讽张知县,他问道,“抄了哪篇文章?”
李佑回答道:“也没抄完,后面的记不住,只能胡乱凑字数。实在记不全,只能勉强拼凑。题目是‘子曰’,孩儿以‘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出自韩愈《进学解》)破题,后面又胡乱写了些。”破题。”
“那句竟是韩愈……”苏皓突然顿了顿,改口说,“抄得好!”
李佑:????
不会吧,不会吧。
苏皓自诩文采了得,竟也跟张知县一样,没有读过韩愈的文章?
还真没读过!
唐末虽有古文运动,但多数士子更专注于诗赋以及应举的时文,对于散文的研读参差不齐。而且当时书籍传播不便,即便知道韩愈等大家,也未必能读到其全部作品。
苏皓面带微笑,故作平静道:“你学过韩愈的散文?”
“囫囵读过。”李佑回答。
“先人的散文都读过?”苏皓又问。
李佑说道:“只读过一些。”
苏皓考教问:“你最喜欢哪篇?”
李佑答道:“《师说》,是韩愈的。”
“可会背诵?”苏皓问道。
“或许有些句子忘了,”李佑开始背诵,“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苏皓越听越心惊,这篇文章太好了,他竟然没有读过,只知道其中一些名句。
“好,甚好!”苏皓连连赞许。
李佑则越背越心惊,认真观察苏皓的表情,这位老兄竟然不知道《师说》?
唐末的举人也太水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苏皓熟读诸子百家,家里收藏了许多秦汉文章。
“走了,走了,”苏皓掩饰心中尴尬,招呼孩子们登船出游,半路上又悄悄对赋才说,“去买一本韩愈等大家的文集,速去速回,我在船上等你。”
众人登船许久,赋才终于买书回来。
“爹爹,我跑了好几家书店,总算是买到一本。”赋才的手上全是灰尘,也不知这本书被嫌弃了多少年。
开船启航,前往汝阴。
苏皓独自坐在舱中,连续品读几篇雄文,突然泪流满面:“今日方知文章真谛,吾已蹉跎半生矣!”
其实不算晚,在古文运动的推动下,许多文人也是后期才深入研读大家之作。
李佑坐在船头,眺望两岸风景,心情极为复杂。
这大唐,不仅该给老百姓提供粮食,还得给天下士子提供精神食粮啊。
一个颇具才名的举人,竟然不知道《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