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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看老中医（第1页）

朝朝离开家乡的那个秋天，肖老太太将孙女留下的课本整整齐齐码在柜子里，摩挲着封皮上稚嫩的字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因转胎丸闹得鸡飞狗跳的午后。她佝偻着背走到院子里，看着肖一成新搭建的温室大棚，暖光透过塑料薄膜洒在青石板上，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拖拉机扬起的尘土重叠。

“娘，来尝尝新磨的豆浆。”周蕙端着搪瓷缸走出来，热气氤氲间，肖老太太望见儿媳鬓角不知何时添了几根白发。自从朝朝上大学，周蕙愈发忙碌，既要照看小卖部，又要帮衬农场，却从不在老人面前喊累。她接过豆浆时，手指触到儿媳掌心的薄茧，喉头突然发紧：“蕙蕙，这些年辛苦你了。”

周蕙笑着在她身边坐下，远处传来农场里机械翻土的嗡鸣。“娘说什么呢，现在日子越过越好，这点累算什么。”她望着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彩，“朝朝前几天来信说，学校组织她们去山区支教，她还教孩子们唱咱们村的民谣呢。”

肖老太太听得眼眶发热。她想起孙女临走前塞给她的照片，照片里朝朝站在斑驳的教室前，身后围着一群脸蛋红扑扑的孩子。那时她才惊觉，曾经躲在自己怀里的小孙女，早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

冬去春来，村里的变化比田间的作物更让人惊叹。在肖一成的带动下，不少人家办起家庭农场，年轻人不再执着于外出打工，而是将新技术、新理念带回故土。村口的老槐树下，女人们聚在一起纳鞋底时，谈论的不再是谁家媳妇生了儿子，而是哪家的有机蔬菜卖了好价钱。

某个清晨，周大牛骑着三轮车停在肖家院外。他出狱后跟着肖一成学起了农机维修，此刻车斗里装满了零件。“成子哥，听说你新购的旋耕机出了毛病？”他挠着后脑勺，眼神仍带着几分局促。肖一成迎出来时，瞥见他衣兜里露出半截彩色头绳——那是他女儿最喜欢的款式。

“进屋喝口水再修。”肖一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大牛的女儿如今已经上幼儿园，长得水灵灵的，每次见到朝朝寄回来的明信片都要小心翼翼收好。想起这些，肖一成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午后，拖拉机栽进水沟的轰鸣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变化也悄然发生在肖家小院。去年秋收时，肖老太太执意要跟着去地里帮忙，却被周蕙扶到田埂边的遮阳棚下。“您就负责给我们加油鼓劲，”周蕙把草帽给老人戴好，“现在都机械化作业了，您老就安心歇着。”肖老太太望着远处来回穿梭的收割机，金黄的稻浪里，儿媳和儿子并肩指挥的身影让她眼眶发热。

朝朝大三那年暑假，带回了意外的惊喜。她带着几个同学，在村里办起了“乡村振兴实践课堂”，教孩子们用废旧零件做手工，给村民讲解电商知识。肖老太太坐在教室后排，看着孙女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忽然发现那些曾经困扰她半生的执念，早已在时光里悄然瓦解。

“奶奶，您看！”朝朝举着孩子们用易拉罐做的小灯笼跑来，“等这些孩子长大了，说不定能设计出更厉害的农具呢！”肖老太太抚摸着灯笼上歪歪扭扭的彩绘，想起自己年轻时守着灶台盼孙子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那年除夕夜，全家人围坐在新盖的二层小楼里。电视里播放着春晚，餐桌上摆满了周蕙亲手包的饺子，阳台外的烟花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肖老太太看着手机里朝朝和同学直播带货的画面，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农产品已售罄”，忽然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来，咱们碰个杯！”肖一成举起果汁，“祝咱们家新的一年，越来越好！”清脆的碰杯声中，肖老太太望着满桌的笑脸，终于明白，幸福从来不在那些虚无缥缈的“香火”里，而在眼前实实在在的团圆与温暖中。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照亮了墙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朝朝还是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而如今的她，正用自己的方式，为这片土地书写着新的故事。肖老太太眯起眼睛，在烟火的明灭间，仿佛看见无数个和朝朝一样的姑娘，正带着希望与梦想，走向更辽阔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