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将无忌一抱入怀,立时大叫一声,全身打战。
张三丰惊道:“把孩子给我。你坐一旁凝神调息,不可心有他念。”原来殷梨亭心伤五哥惨死,一直昏昏沉沉,神不守舍,直到神智宁定,才将无忌抱回。
如此六人轮流,三日三夜之内,劳瘁不堪,好在无忌体中寒毒渐解,每人支持的时候逐渐延长,到第四日上,六人才得偷出余暇,稍一合眼入睡。
自第八日起,每人分别助他疗伤两个时辰,这才慢慢修补损耗的功力。
而这第八日午夜时分,月上中空,洒落一片清辉,众人皆回房歇息,连在无忌身旁看护的殷梨亭都已睡熟。
正当这万籁俱寂之时,昏睡在床上的张无忌却蓦地身躯一挺,睁圆了双眼,眼球暴凸,血丝缠绕,面部乌青,黑气缭绕,宛若僵尸一般,紧紧盯住房顶。
张无忌全身紧绷,纹丝不动,双耳却如拥有自我意识一般,各自扭动,似乎在极力搜寻着什么。
旁人看来竟如鬼魅,形状可怖。
原来张无忌亲眼目睹父母亡故,心神涣散,六神无主,又受重伤,生命垂危,本就三魂失了七魄。
而这日正是丁酉年八月二十三日午夜,乃极难遇到的阴年阴月阴时,他又恰逢中的是极阴极邪极毒的玄冥神掌,毒气入体,在这般特殊时日,竟然与天地中的邪气互相勾连,缠绵滋长。
如若一般人必定邪毒入体,魂飞魄散了但张无忌在武当真人张三丰和诸位弟子的竭力救治之下,肺腑心脉皆被至阳至刚的九阳真气所护,邪毒入体却造不成生命危害,只是在他体内乱窜,憋胀的他眼球暴凸,全身坚挺起来。
他此时邪气满身,肿胀的如同气球,全身上下如被万千金针倾轧穿刺,无比痛苦,本就涣散的心智,更被冲击的七零八落,诸如性格品德,三观戒律之类,如字入墨中,被悉数抹去。
一般人受此折磨,早已被冲击的心智全无,化为傻瓜,但张无忌恰恰目睹自己父亲被仇敌逼死,母亲更是在自己身前自刎,心中仇怨愤恨无数,如刀似剑,与胸中邪气互相勾连,竟然在他身心动荡,魂不守舍之际,交相融合,化为那尽失的六魂,补全那缺失的心智。
那各自扭动的双耳,正是他神魂重塑,性情即将大变的体现。
此时的张无忌,身体一半犹如火燎,一半却如坠冰窟,一阵如同遭万虫噬咬,一会又如万马分尸,正当疼痛欲死,即将魂归幽冥之际。
却听的双耳嗡嗡作响,又响起父亲的悲声呼喝,和母亲的癫狂哭笑。
“所有罪孽皆由张翠山一人承担!”
“是这些人,一起逼死了你爹爹”
“孩儿,你要记住不要轻信他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你别心急报仇,要慢慢的等着,只是一个也别放过。”
这些声音交相叠映,一浪大过一浪。犹如黄钟大吕,振聋聩。
让张无忌刚刚补齐,仍然涣散的神魂凝实起来,意识逐渐清醒。
他耳边萦绕父母无数悲号,心中痛苦至极,全身硬挺的如同石块,双手紧握,十根指甲尽皆掐入骨肉之中,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张无忌死死盯住房顶,居然在幻觉中看到了自己惨死的父母缓缓靠近。
只见那脖颈处血肉模糊的父亲开口说道:“你父亲为人忠厚,却没想到世人皆恶,全是蛇蝎,终被奸人所逼,身死道消。我要你以后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对那邪恶卑鄙之徒,使尽一切手段,绝不留情!他人打你一掌,你便还他三拳,他人设你一计,你便谋他满门!”
“斩草除根,切勿心软”
又见那心窝淌血的母亲咬牙切齿:“你母亲多智,却终被仁义所缚,没有将狠辣坚持到底,终究落的家破人亡。我要你以后丢掉那假仁假义,三观伦常,世间千种手段,全当施用,心中万般计谋,尽可使当。”
只做心中欲做之事,只护自身关系之人,一切利己,再勿伤身!
“这两人幻像言词激烈,情真意切,当真如张殷夫妇从阴间活转,来叮嘱自身孩儿一般,直唬的张无忌心神欲裂,将这些话语如同至理明经,牢牢刻入脑中心内,化为那重构的三观,再写的准则。”却不知世间万物,生死难逆。
这二人那里是从阴间活转,只是张无忌身上邪毒二气与心中愤慨和武当山上张殷夫妇死前残留的怨气纠结成团。
恰逢张无忌心神初定,六魂重构,这股怨气竟然化为他父母之形,将自身仇怨一并化为教导之言,打破他的底线,重构了他的三观。
这一切事件,均是巧合中的巧合,不幸中的不幸,阴差阳错之下,将这位未来武林中的伟人泰斗,正道宗师全然抹去,反倒造就出一位翻天覆地,随心所欲的古怪魔头!
此乃后话,此处暂且按下不提。
只见这夫妇两人言辞激烈,身体却越透明,原来是恶词出口,怨气渐消。
两人的面貌逐渐柔和起来。
那张翠山摇头一叹:“儿啊,父亲即将消散,以后再见不得,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切事务皆不得损害自己,明白了么”
那殷素素也流下两行清泪,伸手抚摸无忌脸庞:“孩儿,你父亲一生痴情,对我肝脑涂地,终究为我所累,自刎身死。足可见女人如蛇蝎,绝不可一往情深。”
“你且记住今生之内,看到美貌女子,定要千分警惕,万分提防,若贪其貌美,便设计到手,享受一时,万万不可专情独一,沉沦其中。要做到万花采蜜,一叶不粘,明白了吗”。
张无忌身心颤抖,眼含热泪,重重点了点头,却见自己爹娘微微一笑,化为烟雾,忽的散了,不禁大感悲伤,心血上涌,啊的一声大叫,昏死过去。
诸位师叔慌忙来察,却无异样,只以为是孩童梦魇,随即散去。
待的第二日,张无忌早早醒转,却并不言语,只呆呆的盯着房顶,眸子里墨光闪动,似在思考。
众人只以为大有进展,看他体寒日减,神智日复,渐可稍进饮食,众人只道他这条小命救回来了,丝毫没有察觉无忌性情之变。
“岂知到得第三十六日上,俞莲舟陡然觉,不论自己如何催动内力,无忌身上的寒毒已一丝也吸不出来。”可是他明明身子冰凉,脸上绿气未褪。
俞莲舟还道自己功力不济,当即跟师父说了。
张三丰一试,竟也无法可施。
接连五日五晚之中,六个人千方百计,用尽了所知的诸般运气之法,全没半点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