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瞬,她好像丢了多年来所刻意坚持的矜持与体面,茫然而狼狈地望着前方。
路过的人各自忙碌,视线匆匆扫过迟休便急忙扯回,都好似为手里的白色纸张忙得不可开交,再腾不出手伸向眼前多余的灵魂。
步履踏地的声音交汇,听不见频率,融成一种默契的沉默。
良久,迟休终于站起身,走到电梯外等待。
轿厢里的失重感拖拽意识,沸腾的心被浇注恐慌,她如画的眉眼漾不开任何波澜,只木然盯住反光的轿壁。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又没了跨出去的勇气。
她怕。
命运再跟她开一次。
名为死亡的玩笑。
迟休先在走道里找了一圈,没看到韶谌的床位,便跑到护士站前打听,得知他在靠近走廊尽头的病房里。
走廊空无一人,敞开的病房门不时传来痛苦呻吟,她拖着步子,盯住尽头半开的窗。
窗户不知何时幻化成手术室紧闭的门,绿色通道标志也在视野中渐渐染上红光,空椅上又出现熟悉的人,且不约而同地瞥向她。
迟休看清他们眸底的情绪。
无一例外的。
事不关己。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生怕下一秒。
那扇门里会再推出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
找到韶谌所在的病房,迟休在门外驻足,透过门板上的玻璃往里观望。
蓝色床帘前,景芸一手支着脑袋,靠住床边的椅子静静打盹。
而病床上始终没有动静。
迟休默默凝视少年苍白的脸。
莫名地。
秋英浅的脸重叠其上。
她瞳孔猛然一缩。
忙收回视线转过身,背靠墙壁。
走道里明明寂静无人,可迟休耳边的嘈杂愈发清晰。
“真晦气……”
“……克爹克娘的东西。”
“不学好,长大不是守寡就当小三!”
迟休缓缓阖眼,无力仰头。
无名的焦灼搅和着,凝作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在心上。
石不能奈何水能穿之。
强装坚硬的心。
同样如此。
时隔多年,她麻痹的心终于透彻,曾以为看不懂的情绪,此刻好似豁然开朗。
秋英浅的死所留下的阴影。
远比她想的要沉重。
即便事不关己,但负罪感具象成枷锁,强硬束缚早已碎心的躯壳。
明明跟她没关系。
明明她也不知情。
明明就是封建迷信。
明明――
“扫把星!!!”
迟休睫羽倏然一颤,脑中立时被某个声音贯穿。
她垂头,看向手里紧攥的糖葫芦。
顷刻,手好似被抽走气力,颤抖着,连同糖葫芦掉落在地。
刹那间,红色糖块飞散,而在她眼里,零落的糖渣愈发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