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暗红无光,仿佛是失去了光泽的宝石。
他只能睁开一点缝隙,再多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施展。
但他却愿意浪费这力气,从嘴角扯开一道微弱的弧度,无声呢喃:
“镇。。。。。。魂。。。。。。铃。。。。。。”
玻璃柱子中的液体,突然间如同被烈火煮沸一般,剧烈翻滚起来,液体的沸腾,让连在男人身上的管子,也都跟随着颤抖漂浮起来。
在铃音的一圈圈回响下,男人的颈侧和小臂内测,开始闪烁起了深红的鳞片。
不过,这些鳞片的模样,似乎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上面布满了伤痕,看上去垂垂老矣。
与此同时,陈列室中响起了一道古老可怕的生物嗡鸣声,这声音悲痛虚弱,无法听清含义,却能够感觉到其间的落寞。
嗡鸣持续了好几秒,在声音落下后,鳞片闪烁几秒,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玻璃柱子中的液体停下沸腾,男人也再次垂下头去。
。。。。。。
怪物们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却还是没有办法阻止铃声的传入,血液不受控制地从耳根流下。
不止如此,铃声直接震荡了它们的灵魂,在一瞬间对着它们的魂体,进行一次重击。
耳根流血的还算好的,更多的怪物,都是在听到铃声的第一秒,便七窍流血,或是直接震晕了过去。
楼司虞也用手捂住了耳朵,他或惊或喜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亓官殊——
身上还穿着属于医生白大褂的亓官殊,此刻手中握着一柄六角盘龙铜铃,在抖腕震铃的时候,铜铃上的龙首,全都睁开了金色的竖瞳,属于冥府和天道的威压,在一瞬间全部散开。
亓官殊目光冷漠,不含一丝人情,这双淡金的双瞳,写满了对世间的薄凉和悲悯。
他头发一点点长长,却并没有转回银白色。
鸦羽一般漆黑的长发,无风飘动,纯黑的反差下,更衬得亓官殊那一张毫无表情波动的脸,更加不染世俗,忍不住心生龌。龊,想要将他从高台之上拉下,沉于肮脏的世间。
“监考官。。。。。。”
“哥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道相差无几的激动和喜爱声音,在同一时间,对着他们的心上人,表达了自己的情意。
楼司虞不算怪物,他捂住耳朵,只是单纯觉得这铃声刺耳,不只是他,就连百里若,其实也捂住了一边耳朵。
但现在,他们看到亓官殊醒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难受不难受,全都上前了几步,想要去亲近亓官殊。
距离亓官殊还有几米的位置站定,楼司虞视线幽深,他仔细打量着亓官殊的变化,似乎是想要从亓官殊身上,找到点什么自己有把握的事情。
他的视线太过唐突和灼热,让亓官殊和百里若十分不爽。
但百里若没有去打断楼司虞,他现在正有些慌乱。
匆忙把白骨弯刀藏在身后,又紧张地用力擦了擦自己脸上溅上的血迹。
他的少司官大人,最讨厌血了,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没能在少司官醒来前,把这里清理干净,还把自己弄得一身脏。
哥哥一定会生气的,他一定会讨厌自己的。
越想越委屈,百里若擦自己脸的动作,也越发粗重起来,不到一会,他的脸上,就被擦红了一片,隐约还有些破皮的意思。
亓官殊谁也没有看,他缓慢垂眸,看了一眼地上鲜血残肢混杂的脏乱,表情似乎有些停滞。
他像是一个久睡多年,才醒过来的人,正在努力接收眼前的消息,转化成自己的理解。
好一会,他又看向自己手中握着的六角盘龙铜铃上。
这又是什么?
铃铛只有成年男人的巴掌大,但做工却十分精巧,尤其是铃铛上的六条浮雕盘龙,每一条龙的雕刻,都细致到了鳞片。
一个非常漂亮,还带有天道气息的神器。
在心底得出这个结论,亓官殊也终于把自己这么多年的记忆,全部梳理了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似乎是“看”到了点少儿不宜的东西。
不过,这份僵硬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秒而过,亓官殊突然抬起头来,朝着天花板上的一处位置看去——
那里没有任何东西,可是,只有亓官殊和背后的那人知道,他在看他——
猝不及防通过灵力水晶对上好友的视线,而且看上去,如今的好友,还是彻底恢复记忆的好友。
秦政抿唇,心里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好友的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怎么好像,和他们原本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亓官殊不是说,就算喝了药,恢复一切后,也还是自己,坚定自己的选择吗?
怎么现在看上去,他已经彻底不在意,彻底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他,还是失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