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尽头了吗。
皇城,慈宁宫。
急切的脚步如细密擂响的战鼓,击在殿外的玉白石砖,越来越近,跨入门槛后,击在慈宁宫殿内光可鉴人的青砖之上,让人心里发寒、发紧。
“太后,太后殿下,宫外传来消息,说,说……”
“慌什么!”宣谙正身,厉声呵斥。
“便是天大的事,入了皇太后殿下的慈宁宫,也得稳住,从容道来!”
来人顿了几息,开口:“禀太后殿下,宫外传来消息,圣上和萧娘子于宣碧山遭遇伏击,双双坠入南面深谷之中。
原将军已经率兵前去搜寻,却被那些黑衣人拦在谷外,酣战到入夜破出了一道口子,却也死伤大半……”
稳下心神,理清思绪,禀报的话语字正腔圆,迅疾如箭弦铮鸣回荡,很快,事情头尾被清晰道明。
听罢,宣谙浅淡颔首。
人下去后,眉目方凝起愁绪,看向太后。
太后面上看不出什么,唯有手中盘佛珠时略显急促的动作,暴露了内心的焦灼。
忽然闭目,手指停下,捏紧佛珠。
可开口的第一句,却并非是李晁和萧芫。
“八百里加急去信边关,命岳将军以守代攻,无论如何,半月内,不可领兵出城。”
“是!”
暗处越出一人,抱拳应下后,身形化作残影,顷刻不见。
宣谙看了眼外头已近熹微的天色,“太后是担心,岳将军会因为连失两城,按耐不住以身犯险?”
太后:“予是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边关,和宣碧山,极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面对皇宫暗卫和南北衙禁军都能以一敌十……”
对视一眼,神情肃凝。
佛珠被撂上桌案,泄出乍然沉闷的声响,顺着惯性滑过半截,碰到案上摆着的地形图时,方险险止住。
太后倾身,指节轻叩宣碧山深谷以南的一处山坳,语气平静,“传予懿旨,命宫中所有凤翎卫前往宣碧山,从此处入谷,营救皇帝和芫儿。”
“太后!”宣谙失声。
她跟在太后身边,十几年未曾屈身,却在此时,一声闷响,双膝跪地。
“您将所有人都派了出去,宫中怎么办,您的安危怎么办,万一那些人铤而走险入宫行刺……”
“那就赌一把!”
太后眸中锋芒凛然而出,直上云霄。
“予就赌,他们尚且,没这个胆量。”
“赢了,山河安泰,奸佞尽除。输了,不过是,成王败寇。”
宣谙浑身一震,神情渐渐冷静。
这一瞬间,仿佛时光逆转,她面前的,不是太后,而是盛年的皇后。
朝堂安稳久了,她竟有些忘了,如此,才是殿下原本的模样,才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曾经破碎的山河,便是因着这无惧无畏、君临天下的气概,一点一点,起死回生。
她缓缓抬袖,双手抵额,深深叩首。
“奴婢,谨遵皇太后殿下,懿旨。”。
“芫儿……芫儿!”
灿然的日光透过密实葱茏的藤蔓,化作点点光斑透入漆黑的山洞,照亮一个高大踉跄的身影,照亮俊容之上,刻骨的惶然。
那样的身躯,仿佛生来便可顶天立地,可在此刻,却如同一个寻不到家的孩子。
奇迹一般,拖着极重的伤势往前,沙哑的声音不停,一声一声,都是她的名字。
“李晁?”
明亮的声线如劈开黑云的金光,普照人间,带来救赎。
“你不好好躺着,出来做什么!”
萧芫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却被他连东西带人,一同紧紧抱入怀中。
他在发抖,怕得发抖。
“芫儿……”
“哎呀,你快松开,都要把我的东西压坏了,我没走多远,走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
她很强硬地把他扶进去,命令他好好躺下。
见他不听,恼得竖眉,“你怎么都不听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