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舜东一顿,抬头看向郑文英。
女人明明二十多岁,周身却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苍老,像一个走过半生的老人一般,对生活的一切都失去了希望。
郑文英迎着费舜东的目光在,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我的儿子……有点问题。”
说到孩子,郑文英的脸上僵硬的神色有所松动,“孩子不喜欢说话,不跟人交流,每天就盯着家里的时钟看,天天自己拿着笔,在报纸上写写画画。”
“村里人都说,小海是个傻子,脑子坏掉了。”
“他爸爸也这么认为,让我把孩子拿去送人。”
郑文英说着,手掌渐渐握成拳头,仿佛在极力忍耐,“亲生父母都不愿意养的孩子,外人会这么好心吗?”
“我不同意。他爸爸就让我再生一个,我也不同意,气得他直接丢下我们娘俩,离婚了。”
费舜东盯着郑文英紧皱的眉头,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抚平,刚伸出手,才惊觉自己根本就没资格。
也就是郑文英脾气好,换成别的女同志,自己今天这样莽撞的行为,是可以直接大喊“抓流氓”的。
对啊,郑文英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愿意跟着自己到饭馆里来呢?
费舜东狂喜,看着郑文英的眼神也渐渐变了味道。
他以为自己出国留学多年,见惯了外面的莺莺燕燕,肯定就会像父母说的那样,渐渐不再喜欢郑文英了。
他以为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暗恋,最后就是一段尘封的回忆,只要自己不主动揭开,谁都不会再想起来,包括费舜东自己。
他考虑了千万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郑文英本人。
久别重逢的震撼一直持续到晚上。
费舜东和郑文英吃过午饭以后,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费舜东咽了咽口水,没话找话地问,“我可以去看看小海吗?”
提到孩子,郑文英没有拒绝的理由,点点头。
她领着费舜东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排老旧的二层小楼联排。
郑文英掏出钥匙,打开了最里面一间屋子。
一个瘦弱却机灵的孩子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埋头写写画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小海,吃饭了。”
郑文英早已习以为常,将从饭馆带回来的饭盒放下,蹲在孩子身边,温和地交代。
小海画画的笔一顿,这才抬起头,脸上有被打断的不悦,但还是乖乖地起身,走到饭桌旁,爬上椅子准备吃饭。
从头到尾都没看费舜东一眼,仿佛家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费舜东丝毫不介意,反而蹲下来,认真观摩小海的画作。
然后费舜东惊讶地现,这孩子的控笔,颜色搭配和构图,简直就是……
“你教过他画画?“费舜东站起身子,惊讶地问。
郑文英摇摇头,“我不会,孩子的爸爸也不会。现在我带着小海两个人生活,附近的小学也不愿意收他,更没人教他东西。”
费舜东将这些话一一记下,想着找机会,带孩子到医院检查一下。
如果他没猜错,孩子应该不是傻子。
两人在小屋里说了会儿话,默契地谁也不提当年的事。
真的像久未见面的同乡那样,聊着最简单平凡的家长里短。
眼看着时钟到了快五点,费舜东终于想起来,自己还要回工厂一趟。
不然就骆宝时的处事风格,肯定会直接带着小柳同学就回家,根本就没准备搭理他。
“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饭,你要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