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向那篇车前草,对长钦说道:“随着车前草生长方向走,那里一定有路。”
长钦点了点头,先行往前扒开密实的积雪,方便容栀辨别车前草的所在。
不知跋涉了多久,二人终于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条小径。那小径隐匿于风雪与荒草之间,狭窄且崎岖。
容栀抬手,挡住额前扑簌而来的雪粒,摩挲着岩壁往上慢慢走。
周围怪石林立,形态各异。在雪雾中影影绰绰,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地方有点意思。”长钦勾唇一笑,手却握紧了的短刀。
容栀眉头紧蹙:“有些奇怪,小心为上,除了岩壁,不要乱碰任何东西。”天岳山物种丰富,听闻许多前来之人,都亡于各种毒草瘴气下。
倏然,身后长钦停了脚步:“小姐,这是何物?”
“?”容栀凝眸望去,一瞬间神色大变,“快扔掉,闭气!”
不知何时,长钦手里抓着一把藤蔓,那藤蔓从岩壁上垂下,其上缠绕着乳白色的花,在雪层覆盖下掩藏极好。
长钦神色也变了变,连忙应声放下。但为时已晚,麻沸花依靠藤蔓里的汁液是人昏厥,方才他扯动藤蔓时,早有汁液慎入皮肤。
长钦浑身一软,似瞬间被抽空力气,就要往下滚落。小径下是嶙峋的岩石,一旦撞上,他必死无疑。
容栀面色冷凝,连忙伸手去拽他,一边惊惧地大喊道:“赵紫棠!别睡!撑住。”
似是被这一声惊回了魂,长钦强撑着用力睁开眼,却难抵向后倒的惯性。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刀猛地刺向岩壁,穿着自己的衣带,与岩壁连在了一起。
“小姐,你继续……别管……”话音未落,长钦歪歪扭扭地一头栽在了岩壁上。
借助这股力量,他身体勉强稳住,没有继续下滑。
容栀此时还算冷静。麻沸花虽毒,却还有药可解。来时她带了不少药粉,倒是派上了用场。可真的摸索出来,望着满手冰碴,她浑身都打起了颤。
遭了。天岳山太过湿冷,她的药粉全都凝成冰渣。这味药必须吸入鼻腔,此时是不能用了。
该怎么办?她瞳孔骤然一缩。攀着岩壁的手抖得厉害。
她带长钦是来保护自己安危的,若他先到下,自己又怎么撑得住走到山顶?遇到野兽,就凭她那三脚猫功夫,不过是羊入虎口。
一定要想办法。她小口小口地呼吸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则不断左右逡巡着。
世间草药相生相克,有毒药的地方,未必没有解药!
雪还在不算落下,堆在她的眼睫。视线白茫茫一片,容栀抬手擦掉。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中,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
除了漆黑石壁,她瞧不见任何别的活物。就在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不知怎的,容栀无意识地低头——她噗嗤笑出了声。
她咬着唇,咧嘴笑了。原来自己一直踩着的,竟就是苦苦寻觅的回魂草!
以最快的速度蹲下,她小心翼翼地将回魂草连根拔起,生怕弄断了分毫。而后她迅速将回魂草凑到长钦鼻尖,轻轻晃动,让草药的气息能充分被吸入。
紧接着又伸出手指,在长钦身上几个关键穴位快速点下,动作熟练,没了半分方才的慌乱。
长钦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小姐,方才……”
“醒了?”容栀眼眶微热,声音却依旧冷淡,“我说过,不要随便触碰任何草木。再有下次,我不保证能救你。”
长钦缓了缓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面露愧疚:“小姐,是属下连累您,下山后我一定自行领罚。”
容栀冷哼:“先活着找到青囊圣手再说罢。”嘴上不饶人,她手上动作却不停,掏出面衣就扔到了长钦身上:“戴上,别再出岔子。”
长钦站起身,神色凝重:“不能再耽搁了,小姐。”天黑之前,若是找不到山洞,他们都会冻毙于此。
容栀点头,两人整顿一番后,继续沿着小径前行。即便杵着山杖,但山路湿滑,她走得格外吃力。
不知走了多久,小径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向前依旧蜿蜒盘旋。容栀只觉得脚底钻心得痛。
长钦敏锐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低头才雪里多了抹暗红。容栀的绣鞋竟不知何时磨破了。
“小姐!您不能再走了。”说罢,他想劝她换双新的绣鞋。倏然却想起,这一路上,容栀携带的三双绣鞋都已磨破。
“不碍事。”容栀咬了咬牙,扯下一块较硬的布帛就利落地将绣鞋包裹住。
长钦动了动唇,倏然说道:“回去罢,小姐。”
容栀以为自己没听清,问道:“什么?”
长钦抬眸,直勾勾盯着容栀道:“为了那个人受这么多罪,值得么?您并不欠他什么。您先回去,属下一人去找便是。”
容栀一愣,而后杵着山杖,继续往上走着,“赵紫棠,赵氏所有人均已身死,即便翻案,人死也无法复生。那么值得么?你何必将这一生都用在替赵氏洗冤。”
长钦一噎,急切道:“那是我阿爹,我怎么可能让我阿爹背负一世骂名!”
“那不就对了?”容栀淡然开口,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敬爱你阿爹,所以你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我爱慕殿下,所以我也愿意为他搏一搏。”
长钦眸光闪动,还欲说什么,却见容栀倏然转头,比了个手势:“嘘。”
她警觉起来,浑身疲惫感也消散许多,“你听。”
长钦侧耳听了须臾,面色变了变:“是水流,前方有山洞。”
“何人在此惊扰!”
两人正欲上前查看,刹那间,水流声陡然增大,仿若汹涌的浪潮在耳边轰鸣。
紧接着,四周传来一阵空灵且缥缈的声音。那声音仿若穿透了层层雪雾,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直直钻进他们的耳中。
容栀和长钦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