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也道:“是啊,这样一算,你来乾清宫都快半年了,晃眼就过。时日就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東西喽,任凭神仙也怕。”
她在宫里面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待到了二十歲,她再去想刚进宫那会的情景,竟什么都快想不起了。
这些東西想不得,越想越叫人心里面堵得慌,卿雲将那些伤感的情绪抛之脑后,又道:“再等等就过年了,过年了宫里头就热闹了。”
妙珠拿了个放在地上的灯笼在看,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卿云道:“卿云姐,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你说。”
“协王殿下怎么现今都还不曾娶妻呢。”
卿云听到这话,下意识蹙了眉,她看了看周遭,见没人注意到这处,凑过去小声道:“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呢?”
妙珠这没头没脑的来一句,实在是難叫人不去多想。
卿云看着她,不肯错过她面上的一丝表情。
妙珠若无其事道:“只是好奇罢了,寻常男子这年歲都该娶妻生子了,这协王殿下都二十一了呢。”
卿云在她臉上见不得异样,也没松气,不过还是回了她的话,她道:“这娶妻生子的事谁说得准呢,只是,殿下的身份也着实是有些尴尬,他娶谁,怕也都得过陛下的耳目,娶高了,不大行,娶低了,那也不成。殿下自己看着也不在意这些个男女之事,一拖再拖,可不就拖到现在了吗。”
原是还要陳怀衡过目,也難怪上回陳怀衡在榻上那样问她,问她要不要给陈怀霖寻个王妃。
妙珠捏着灯笼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差点都快给骨架捏变了形。
卿云见状,面色有些難看,她声音有些响,将她唤回了神来。
“妙珠。”
妙珠终于抽回了神来,就见卿云面色严肃看向她。
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卿云面前泄露出了些许。
但其实,她压根也就没有想要在她面前隐藏的意思。
妙珠听到她在用一种近乎警告的语气对她说:“妙珠,你不该去想协王的事情,那不是你该关心的。”
“那我该关心什么?”
妙珠的反问在卿云听来竟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味道。
她就像是在反问她,她不关心善良的协王殿下,难道要去关心那个残暴的是非不分的帝王吗?
她不敢在陈怀衡面前说些什么不是,甚至还要讨好卖乖,可心里头,就是难受。
她是卑贱的奴婢,对他听之任之,可没办法,还是那句话,没人能控制自己的心。
陈怀衡可以控制她的人,可他别想控制她的心了,她给过他,他最后就那样待她,她也不会再将自己的人和心都寄托到他的身上了。
她就是要关心陈怀霖,而且,她就是故意在卿云面前泄露出她的小心思。
这是她无声的反抗,在背地里头上不得台面的反抗。
卿云惊讶于妙珠的想法,她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小姑娘,还敢去想那些事,她道:“妙珠,你不要命了呀?”
妙珠叹了口气,道:“卿云姐,我会小心的。”
她会小心不被陈怀衡发现的。
卿云:“”
她觉得妙珠有些疯了。
人压抑太久,果然是会疯的。
就在这时,陈怀衡的銮驾回来了,随之而来的,竟还有内阁的几位大臣,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黄坚白,以及陈怀霖。
雪不知是什么时候落大了,那群人迎着风雪乌泱泱的过来。
卿云见这么多人过来,扯了把妙珠,示意她千万不要再提那事,见过陈怀霖也千万不要漏出什么马脚来。
妙珠自然是知道的,不仅是她知道,陈怀霖也知道。
他们两人就像是从未曾在那天的宫道中见过面,他们之间就像是没有任何瓜葛,然而,两人的心境所发生的变化,世人不知,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感觉,又将他们又拉得更近。
如果人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他们的关系不可能不更近。
妙珠和卿云恭迎这些贵人们进了殿,才下早朝,怕这些贵人还没用过早膳,卿云又去喊尚膳监多备了些吃食糕点过来。
妙珠在一旁给他们添了热茶,在给陈怀霖倒茶之时,妙珠能感觉到陈怀衡的视线,她面不改色,陈怀霖也面不改色。
倒完了茶水,妙珠便退出了殿内,他们内阁开会,后面要商议政事,她不便待在此地。
卿云送完糕点之后,便同妙珠一块备在一旁的值房中。
卿云给她留了两块糕点,塞到她的手上:“你也还没用过早膳,填填肚子先。”
妙珠道了声谢,接过糕点就开始小口吃了起来。
卿云知道不该再说那事,可还是没忍住道:“怎么想的?这么突然。”
“突然吗?”妙珠问。
其实也不是很突然,只是卿云不知道他们多有缘分罢了。
在中秋那会她和陈怀霖就已经见过面了。
卿云道:“当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