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资蹲在写字楼天台边缘,指尖夹着半截燃到滤嘴的烟。脚下是车流汇成的红色光河,身后传来塑料盆碰撞声——他的爱犬"荒诞"正用前爪扒拉自动喂食器,金属碗与机身摩擦出刺耳的节奏。
"这个月第三次了。"行政部阿瑶的声音突然炸响在安全通道口。她抱着文件夹,马尾辫随着急促呼吸起伏,"林总监说你的项目方案像流浪狗撒尿标记领地,毫无章法。"
阿资转头,霓虹灯在他鼻梁投下跳动的阴影。作为天岂人力最年轻的基层专员,他总穿着松垮的格子衫,袖口永远沾着狗毛。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暴雨前积蓄闪电的云层。
"告诉林秃子,"他弹飞烟头,火星划出橙色抛物线,"这次我要啃下星轨集团的硬骨头。"
会议室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投影仪蓝光笼罩着长桌。阿资的ppt标题刺眼——《用荒诞解构职场排位》。
"星轨需要的是标准化人才评估体系!"市场部陈经理拍案而起,金丝眼镜折射着冷光,"你提议让候选人表演即兴喜剧?这是人力资源部还是马戏团?"
阿资手指轻叩桌面,荒诞突然从桌底钻出,叼走了陈经理的定制钢笔。全场哗然中,他笑着摊手:"看,连狗都懂如何打破僵局。这个时代越荒诞越有机会,因为人性本质从未改变——人们永远在寻找让自己显得重要的舞台。"
坐在角落的哈哈女士突然轻笑。这位神秘客户代表始终用丝绸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弯成月牙的眼睛:"继续。"
深夜办公室,阿资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荒诞蜷缩在脚边,尾巴偶尔扫过他青黑的眼圈。手机突然震动,匿名邮件附件里是陈经理与竞争对手的密谈录音。
"要怎样?"阿瑶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罐啤酒。她今天没扎马尾,长散落时露出耳后纹身——半枚残缺的棋子。
阿资打开易拉罐,泡沫涌出沾湿方案草稿:"记得我说过财富是排位游戏吗?现在只能让他掉到第五名,但我要让他彻底出局。"他扯过白板,用红笔划出倒金字塔结构,"星轨真正需要的是颠覆性人才筛选机制,而陈经理的方案……"
话音未落,整层楼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阿瑶看见哈哈女士站在玻璃幕墙前,月光勾勒出她手中闪烁的微型摄像机。
竞标会当天,陈经理的方案ppt突然被替换成荒诞的写真集。全场哄笑中,阿资从容走上台,大屏幕亮起他设计的"荒诞排位系统"——候选人通过模拟末日生存、职场狼人杀等场景进行能力评估。
"这简直是胡闹!"林总监摔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问号。
哈哈女士突然起身,丝绸口罩滑落时露出烧伤疤痕组成的微笑:"星轨要的就是这个。我们需要的不是工具人,而是能在规则裂缝里跳舞的野兽。"她按下遥控器,陈经理与对手密谋的视频开始播放。
阿资在混乱中蹲下身,荒诞立刻跳进他怀里。狗爪按在他胸口,隔着衬衫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突然明白,这场游戏真正的赌注从来不是项目奖金,而是……
庆功宴顶楼,阿瑶将红酒泼在陈经理脸上。她扯下假。
阿资抱着荒诞后退半步,撞上哈哈女士。女人摘下口罩,疤痕在霓虹下泛着珍珠光泽:"其实我是星轨创始人。十年前我像你一样站在这里,被他们用排位游戏碾碎。"她抚摸荒诞的耳朵,"但你教会我,荒诞是打破规则的锤子。"
阿资突然笑出声。他松开狗链,荒诞如离弦之箭扑向夜空,霓虹在它皮毛上折射出奇异的光晕。
"知道为什么给它取名荒诞吗?"阿资举起香槟,"因为在这个用数字丈量灵魂的时代,只有荒诞能让我们看见真实的星空。"
三个月后,天岂人力总部。阿资看着新方案通过审批,荒诞的爪子印盖在文件末页。阿瑶成为项目主管,耳后纹身补全为整枚棋子。哈哈女士的星轨集团推出"荒诞排位系统",引行业地震。
而此刻,阿资正蹲在楼顶喂流浪猫。他忽然想起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当荒诞冲破玻璃幕墙时,他看见的不是坠落的狗,而是挣脱锁链的自己。
霓虹倒映在墨色江面,碎成流动的星子。阿瑶倚着生锈的栏杆,手里拿着咖啡,咖啡的热气被夜风撕成薄纱。她今日穿了件oversize的牛仔外套,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锁骨处新纹的荆棘图案。
"还在想阿资?"哈哈女士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今夜没戴口罩,月光淌过疤痕交错的右脸,竟生出几分诡异的温柔。
阿瑶弹飞烟头,火星坠入江水时溅起微弱的光:"他今天又在例会上说人性本善,只需唤醒。这蠢货到现在都没现,星轨的荒诞系统早被市场部改造成精准的奴隶筛选器。"
哈哈女士突然笑出声,从爱马仕包里掏出两罐啤酒。金属罐身结着水珠,在她掌心映出扭曲的霓虹:"知道为什么中介行业永远只认供需吗?"她拉开拉环,泡沫喷涌而出,"因为人性是最廉价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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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接过啤酒,罐身传来的寒意渗入掌纹:"阿资总说我们用荒诞包装剥削,可他根本不懂——"
"——根本不懂在这个结构里,供需本身就是最大的荒诞。"哈哈女士接过话头,江风掀起她丝绸衬衫的下摆,"就像他给流浪狗喂进口罐头,却拒绝承认自己才是被豢养的那只。"
远处突然传来犬吠。七八只流浪狗从芦苇荡冲出,绿眼睛在夜色里亮得骇人。为的德牧撞翻垃圾桶,腐臭的残羹泼洒在观景台地砖上。
"看清楚了。"哈哈女士突然指向狗群,"那只瘸腿的比格,三个月前还是cbd某位总监的掌中宝。当它失去宠物这个标签,瞬间就从供方变成需方——就像我们精心包装的人才。"
阿瑶眯起眼,现狗群正呈扇形包围她们。德牧压低前身出威胁的低吼,瘸腿比格却躲在垃圾箱后呜咽。
"阿资总说我们用简单标准做决策。"她掏出防狼喷雾,红光在狗眼前扫过,"可他不知道,当规模突破临界点,所有复杂模型都会坍缩成最原始的二进制——吃或被吃。"
流浪狗群突然动进攻。哈哈女士拽着阿瑶后退,高跟鞋跟卡进排水沟缝隙。德牧腾空扑来的瞬间,阿瑶抄起观景台上的警示牌,铁杆重重砸在狗鼻梁上。
"看到了吗!"哈哈女士挣开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地砖上,"这就是瓶颈!当你的中介网络覆盖整座城市,所有道德准则都会变成锁链。你以为我们在玩供需游戏?不,我们早就是游戏本身!"
狗群暂时退却,瘸腿比格却趁机叼走掉落的啤酒罐。它用臼齿撕开拉环,淡金色液体顺着毛滴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阿瑶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栖息在栏杆上的白鹭:"所以你当年才会输得那么惨?因为拒绝把星轨变成宠物筛选场?"
哈哈女士沉默着点燃打火机,火焰照亮她眼底的淤青。疤痕在火光中扭曲蠕动,像一条条蛰伏的蜈蚣:"我曾天真地以为,只要给每个求职者打上荒诞值标签,就能打破结构。结果现……"她突然将火苗按在锁骨处,皮肉烧焦的气味混着江风扑面而来,"结果现我才是那个被编码的商品。"
阿瑶现德牧的项圈内侧刻着星轨集团的logo,金属铭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突然明白这些流浪狗根本不是野生的——它们是被系统遗弃的试验品。
"现在换你回答。"哈哈女士从爱马仕包底抽出一根棒,"如果中介的终极形态是制造供需,如果所有突破瓶颈的尝试都会被结构吞噬,我们为什么还要挣扎?"
阿瑶扯下牛仔外套甩向狗群,布料裹住德牧的瞬间,她拽着哈哈女士冲向台阶。皮肉撕裂声与犬吠在身后交织,她忽然想起阿资办公室那盆枯死的绿萝——那个总说着"人性本善"的蠢货,至今没现绿萝是被空调冷气冻死的。
两人跌坐在台阶上喘息,江面传来悠长的汽笛声。下游货轮的探照灯扫过观景台,照亮满地狼藉:碎酒罐、带血的警示牌、被撕烂的牛仔外套,以及……哈哈女士突然僵住。
在探照灯余光里,瘸腿比格正蹲坐在三米外,嘴里叼着半块铭牌。那上面刻着的员工编号,属于十年前失踪的星轨集团hr总监。
"看来有些瓶颈,"哈哈女士擦掉溅在脸上水,"比我们想象的更致命。"
阿瑶摸出震个不停的手机,屏幕亮起阿资来的消息:"我联系了动物保护协会,他们说可以接收所有流浪狗。"她忽然笑出声,把手机扔进江里。
货轮的轰鸣声中,两个女人望着重新归于黑暗的江面。上游漂来荧光浮标,像一串断续的省略号,标点着永不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