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摇莫不是糊涂了,怎么突然问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江南渡拥着人不放,声音好似如常,只是平缓沉稳中再难带给她往日的安全感。
“我在钟先生的房间里看到了那些画。”
江南渡终于放开了范一摇,垂眸看她,“一摇,这些事我以后慢慢解释给你,好不好?”
“哦。”范一摇乖乖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放空,“那你为什么要杀掉师父啊?就因为他拦着你,不让你动孟老板么?那如果拦着你的人是我,你也会杀掉我嘛?”
江南渡眸中划过痛色,“一摇,你现在是这样看师兄的么?在你眼里,师兄已经是个怪物?”
范一摇垂下眼,盯着手中的前尘镜。
此时前尘镜在她手中,浓黑的血色褪去,又恢复如常,可范一摇却好像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在鼻端萦绕不散,令人作呕。
她真的吐了出来,因为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只吐出酸水。
江南渡抬手想要为她拍背。
她却躲过了,强挤出一丝笑,“大师兄,你先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江南渡看着少女跌跌撞撞离开,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眼底一片漆黑。
那是死寂的颜色,如见不得光的渊薮泥潭,无望沉沦。
……
范一摇借口大师兄受伤需要好好休息,要独占一间房,搬到外面客厅。
运红尘和罗铮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凤梧已经变成一把灰,外面三张床刚好够他们三个睡。
“对了,罗铮你到底为什么跑,现在说说吧。”范一摇躺在床上睡不着,想找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就想起了罗铮。
罗铮有点紧张,怯怯看了运红尘一眼。
“哎,你自己的事,自己说吧。”刚刚范一摇讲了他们回来之前拍卖行里发生的事,运红尘还沉浸在毕方鸟现世以及大掌柜假扮钟先生拍下飞天像的巨量信息里,也不知脑补了什么,整只鸟都很兴奋。
罗铮组织了一下语言,“范总镖头,您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我曾说在路边看到我娘了。”
“所以你真的是去找你娘了?”
罗铮点点头,“入住摩登饭店的第一个晚上,我想着白天看到我娘的事情,实在睡不着,就想去窗边透透气,谁知竟是又看到我娘,她就在这条街上,躲在一个胡同里,一直朝摩登饭店这边看。”
“当时月色正浓,我看得非常清楚,确认那就是我娘,于是穿了衣服追出去。可是我刚露面,我娘她就躲进巷子里,我急忙跟过去,在巷子尽头看到我娘,她在等我。”
范一摇听得入了神,追问:“然后呢?你娘这么大老远从奉阳城跑来找你,到底为了什么事?”
“我娘她……”罗铮声音幽幽,依然透着几分恍惚,“她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只猫。”
范一摇:“……”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亲眼目睹自己亲娘变成动物,还是大半夜在黑布隆冬的胡同里,这场景的确很惊悚。
“其实准确点说,也不应该说是一只猫,看着像猫,耳朵却是圆的,而且毛色也是少见的红色……”
范一摇听明白了,“你娘她是九州异兽?”
罗铮点头,“嗯,她说她是狰。”
范一摇记得《山海经》上有关于狰的记载,这种异兽据说是烛龙之息所化,天生忠于烛龙,长得像豹子,通体赤红,腰间生双翅。
如今与九州隔绝太久,灵力衰竭,很多异兽化出原形后都和本体模样相去甚远,会自动贴合人间常见的动物。
就比如那个叫刘力的毕方少年,如果他不是拥有返祖之力,就算变身,那也不会是毕方,多半会是某种带有毕方外表特征,却在人间能看到的鸟类。
再比如运红尘,他们苍鹤一族的本体就和人类常见的仙鹤差不多,所以运红尘变身后,和本体的区别不会太大。
罗铮的母亲是狰,那么变成红色的圆耳朵猫,也就说得通了。
范一摇问:“所以你也是刚刚知道你娘是异兽?在此之前,你娘从来没跟你提过?”
罗铮摇头,“没有。”
如果老罗是普通人类,那么罗铮就相当于有一半的普通人血统,异兽与人结合,生出来的不会是半人半兽,只可能是异兽,或者人,如果罗铮从来没表现出异常,罗夫人对儿子隐瞒身份也情有可原。
范一摇:“那你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了?”
罗铮从包里翻出一本册子:“我娘说,她娘家出了事,要回去料理,她怕她回不来,就把这个给了我。”
范一摇接过册子一瞧,瞬间变了脸色。
罗铮递过来的册子上,记录的不是其他,居然是有关江南渡的一切资料,包括他的喜好,平时所使用的阵法,以及各种阵法所需要的材料,再往后翻看,甚至还有一些各地生意往来的银钱记载。
“什么意思?你娘她是什么人,竟然一直暗中监视大师兄?”
罗铮忙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范总镖头!我娘跟我说,她其实一直暗中为江大掌柜效力,主要工作分成两部分,一个是帮他打点各地生意,另一个是为他搜罗布阵常用的材料,她怕她这么一走就回不来了,嘱咐我代为管理这些事务。”
范一摇怔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找沉香屑没找到,罗铮不仅立刻知道她要做什么,还能拿出满满一袋子的沉香屑。
只是,大师兄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她?
“你给我的那些沉香屑从哪里来的,也是你娘给你的?”
罗铮从腰间摸出一个木牌,上面刻着某种花纹,“我娘把这令牌给了我,江大掌柜平时所要用到的东西,都可以去一家名为丰安堂的药房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