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微动,顾昭瑾猛地偏头去看陈逐,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烟花的绚丽光芒掠过他如玉的面庞,照亮了那双盛着星河的眸子,比芙蓉花瓣还要动人。
陈逐眉眼含着笑,去摸他的面颊,手腕上圆润的玉珠相撞发出清响:“听说有个暖房温花的法子,我就试了一下。”
顾昭瑾从不劳民伤财,不会特意为了自己的喜好去温房养花。
但是陈逐不一样,只要顾昭瑾喜欢,花点钱算什么。
“好看么陛下?”陈逐拥着他。
顾昭瑾怔怔地看着繁花。
明黄的光瀑透过窗棂倾泻而入,将案头暖房培育的木芙蓉镀上金边。层层叠叠的花瓣似浸了露水,白里透粉的色泽愈发娇艳,缀着的露珠在光影中流转,恍若碎钻坠落。
陈逐低沉的嗓音混着芙蓉花的甜香,鎏金烛台将他的影子投在花墙上,与顾昭瑾的身影悄然重叠。
又一簇烟花腾空,紫色的光流倾泻而下。
陈逐捧住了顾昭瑾的面庞,注视着对方微红的眼尾。
一双微微睁大的凤眸里,眼底流转的波光好似清梦星河,恍惚间,是漫天绚烂的烟火都无法比拟的夺目。
“嗯。”顾昭瑾的声音沙哑。
“陈溯川。”他攥紧了陈逐的衣襟,说,“我想你吻我。”
“陛下所言,莫敢不从。”陈逐一本正经地说,轻轻地露出笑,在帝王的面庞落下吻来。
夜幕由明黄、绛紫、靛蓝的光瀑交替点亮,两人交叠的身影被投在紫檀屏风上。
木芙蓉的花瓣不知何时飘落,雪白粉蕊拂过顾昭瑾泛红的脸颊,又被炽热的呼吸卷着贴在陈逐紧绷的下颌。
鎏金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腾,在缠绵拥吻的身影间蜿蜒成朦胧的雾-
尚未从正旦的节日氛围中回过神来,朝堂就迎来了一个巨大的震荡。
一群被蒙在鼓里的臣子们震惊地看着一位位同僚往前一迈,一跪,一句有本要奏,然后就给他们砸下重磅消息。
先是万年不怎么在朝堂上开口的大将军曲博景,一句贤王忤逆,拥兵自重、犯上作乱、勾结外敌、结党营私把他们砸得发懵。
像是最先进入油锅的水滴,还未扬起沸腾的油迹,紧接着噼里啪啦淅淅沥沥的水滴从沥水的篮子边缘开始下坠,转眼迸溅。
越来越多的臣子站了出来。
丞相邱孺哲、御史大夫于长业、兵部尚书林成羽、户部尚书朱广生、工部尚书戚盟学、工部侍郎李孟台……
眼看着一群大臣们纷纷上前,弹劾:
疯太后与贤王顾昭宇联合谋权篡位,贤王勾结清州州长黄朗极及诸位在朝官员,蓄养私兵,表面臣服朝廷,实则截留地方赋税,暗中铸造兵,意图起事。
刑部尚书符蓄宣暗通前朝宦官朱杜、吴冰意欲假传前朝圣旨,并与南蛮百越族有密切来往,计划买通宫廷侍卫给皇帝下毒。
都护台大都督吴政业与北疆城城主马成在位渎职,对兵部侍郎李长河通过茶马贸易和狄人输送军事情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丞相的姻亲现大理寺少卿刘玄与贤王勾结,同聘怀营左统领将军苗横一道怀有叛乱之心,意图里应外合颠覆大雍。
……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条拿出来对于朝臣们来说都不亚于晴天霹雳。
而更霹雳的是几乎整个朝堂大臣都在暗中行动了,许多人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如此雷霆手段,堪称骇人听闻。
几名与牵扯到的罪臣有姻亲关系,或是关系密切的大臣们一瞬间手脚都发软了,跪下来忙求陛下饶恕不察之罪。
而更软的则是被点名道姓的数位臣子。
符蓄宣、李长河、刘玄、苗横等人几乎是求饶都没来得及,就被闯进来的锦衣卫们就控制住了,压跪在地上就地摘取乌纱帽,戴上镣铐,口中塞住了布团。
朝臣们被带刀的锦衣卫凶神恶煞的气势给镇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全都望向坐在上手,身着朱红朝服,戴着冕旒的帝王。
顾昭瑾的神情非常平静,完全没有惊闻谋反的震怒,而是淡淡地瞥过跪地不断磕头的罪臣们。
略一招手,身边的太监总管就走到了他旁边,拿着提前写好的圣旨宣读了起来。
“朕以仁德临朝……然逆臣顾昭宇利欲熏心,纠集党羽,妄图颠覆社稷……首恶者罪无可赦,着即处以车裂之刑,以儆效尤;其兄弟、妻妾、子嗣虽未直接参与谋逆,然未能规劝阻止,亦难辞其咎,着斩首示众;其余家族亲眷,自高祖以下至玄孙,不论男女,一概流放戍边,终身不得返乡……”
宦官略微尖细的声音把有关于对罪臣们的处置念得清清楚楚,像是一把无形的尖刀,使得还怀抱希望的符蓄宣等人一瞬间就被抽走了脊骨一般,软倒在地上。
陈逐冷眼旁观他们绝望的神情。
谋逆是大罪,他们知法犯法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这一点,现在做出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不会让人有恻隐之心,反而越发厌烦。
要不是顾昭瑾仁德,拟旨的时候他甚至想让对方夷个罪臣的三族或是九族,给其余朝臣紧一紧心弦。
不过现在的结果也勉强能够接受,至少将这些蠢货提前扼杀了,不至于造成大乱。
想着,陈逐扬了扬唇角,上前躬身一礼,扬声高喊:“谢陛下仁慈。”
有他带领,其他满心惶恐以为会被牵连的朝臣们抹了一把汗,连忙齐齐跪地,对着坐在上首的天子行大礼,敬拜。
齐声喊道:“陛下威严圣明,泽被苍生,谢陛下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