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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第7页)

时茧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他的心底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混合着委屈的愤怒,让他想转过身冲着时藏锋歇斯底里地质问,他等待这么久的一句话,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给他,一定要等到现在,他已经不那么需要了,才舍得赏赐般说出来——

可他不稀罕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再靠父亲的一句肯定来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娇生惯养的蝴蝶早已飞出高塔,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困住它。

时茧满脸是泪地走到时藏锋面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皇帝亲笔,泪眼模糊地快速扫过标题和开头,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像攥紧了什么救命稻草。

时藏锋抬起手,想帮时茧擦掉眼泪,却在即将碰到他脸颊的前一秒被狠狠打开,迎面撞上的是一双闪烁着愤怒、仇恨的眼睛。

时茧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语气很不平稳,听得时藏锋无端揪心起来:“我不是只有在做得好的时候才是你自以为豪的小茧,不管我做不做得好,我都对得起自己,我不用你们任何人来嘉赏我。”

时藏锋有些情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误会,自己也清楚现在再来说这些话显得过分苍白了,却又无法对时茧的眼泪无动于衷:“我从未那么想过。不管你相不相信,送你去第一军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你,爸爸从来、从来,都没有因为你分化成低等级的Alpha而感到耻辱过,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段时间,等我把一切都处理好。我并不需要你去做什么联邦英雄联邦战士,也不想看到你为了证明自己弄得到处都是一身伤,当我看见你不省人事地被送进手术室里时,我后悔得想回到过去杀了做下那个决定的我自己。你忘记了吗小茧,爸爸说过,无论你是多笨的小鹰,你都可以躲在爸爸的羽翼之下。”

他说着,眼眶渐渐红了,低沉磁性的声音也有些不稳:“我一直都以为我的做法是对的,那些事也不必告诉你,我自己一个人清楚就好,让你远离漩涡中心,远离危险,这就是正确的选择。”

“但也是因为这个选择,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对不起,小茧。”

时藏锋终于肯承认他当初的做法对时茧产生了莫大的伤害,但迟来的道歉只让时茧替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感到不值得,他心里没有任何如释重负或者报仇雪恨的想法,他呆滞地流着眼泪,隔着泪水看向低下头颅的父亲,依旧是那么高大,像座山一样具有安全感。

时藏锋很像抱一下自己的孩子,告诉他是爸爸做错,请原谅爸爸。

时茧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苍白的,抬手捂住了后颈:“别过来。”

时藏锋愕然。

时茧痛苦道:“你的信息素让我很难受,不要再过来了,要么你出去,要么我走。”

时藏锋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熟悉的话和不同的两道声线交叠着在他耳边响起,他本以为时茧的疏离就足以让他郁结,从未想到真正的凌迟之刑正藏在他从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里。

他仿佛失了魂魄一般,麻木地走出病房,副官看到的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第66章第66章不配。

时藏锋在病房外的沙发上呆坐许久,他担心时茧到底被自己的信息素影响到什么程度,心思全都挂在病房里,却又不敢再进去,恐惧着那句话再一次响起。

刚才他能够因为惊愕而勉强逃过一劫,但现在的时藏锋根本不可能再承受一次时茧的驱赶,而最可怕的是,这句话他曾经也用在时茧身上过,如今时茧只不过是原封不动地如数奉还。

心脏像是被子弹反复地穿过,一朵朵血花在胸腔中爆炸,痛得时藏锋近乎麻木。

他从病房里出来的那一刻起,副官就觉察出不对劲,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生怕上将又像前几天那样发疯,把余维的儿子叫来虐得就剩一口气,最后还是叫来医护人员抬走去急救的,昨天才刚脱离危险,但遭受到S+级Alpha刻意为之下的毁灭性打击后,被特极信息素攻击过的腺体短时间内是不能再用了,一个Alpha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黄金时间就这么几年,余小公子这下算是前功尽弃,再也狂妄不起来了。

把人儿子搞成这样,那位余上将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据说已经让下面的人整理小少爷不听从学校安排、私自参与到外派任务中的证据,一旦坐实,到时候别说拿命拼才换来的军功和荣誉,搞不好还得以“妨害军事进度”的罪名被送上军事法庭。

这方面自然有另外两位少爷周旋,可看这一家子人,尤其是时上将的精神状态,再这么在小少爷这儿吃瘪下去,还不知道能折腾出多少幺蛾子。

副官长长地叹了口气,有句话藏在心里死活也不敢说。

——唉,老生常谈得好,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啊。

*

“哗啦——”

一盆冰水迎头浇在牧野脸上,在低温的刺激下呛咳着苏醒过来。

他被绑在电椅上,除了军装有些狼狈之外看上去没什么外伤,实则腺体已经被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折磨得红肿发炎,肿大得像一个糜烂的枣子,往外渗着丝丝黄红掺杂的血水。

负责叫醒他的人提着水桶退到一边,牧野骤然接触到强光,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缓了好一阵儿才渐渐看清了坐在前方不远处的人。

他觑着眼睛,脑子运转一会儿后,才对上人:“余上将,怎么劳烦您亲自过来。”

余维的声音很平和,看牧野的眼神单纯地就只是在看一个罪犯般,淡淡道:“毕竟是第九军区的人,不亲自跑一趟,怎么显得出我对时藏锋上将的重视?”

牧野笑着吐出一口血水,眼睛亮得出奇,直勾勾地看着余维,毫无惧色:“是么?那感谢招待了。”

余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大家都是忙人,也是聪明人,牧教官也该懂审时度势这几个字,趁早指认你的学生私自窃取军事机密、干涉军事任务进度,你也能早点验明正身,免得受这些无妄的牢狱之灾。”

牧野笑道:“余上将既然都认定我替时上将办事了,怎么还会天真地认为我会出卖上级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逻辑不通吗?”

余维说:“听人说,牧教官平生最恨沽名钓誉、蒙受荫蔽的贵族子弟,也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惩治过不少次犬子和时小少爷——想来您这样一个有原则的人,即使只是为了‘为人师表’这几个字,应当也会实事求是地处理此次时小少爷破坏军事行动的违规事件吧。”

牧野忍受着浑身上下如卡车碾过的疼痛,舔了舔嘴角撕裂的伤口,语气里有几分个人特色的吊儿郎当:“当然了。”

余维看向他。

牧野挑挑眉毛:“作为教官,我必须要承担起上报不及时、导致学校统计的名单漏记时茧的责任。他一个还没正式出过任务的菜鸟,对于报名流程不熟悉,而我作为他的教官,本身就有职责,现在出现事故,我自然要负起责任来——您说对吗,余上将?”

余维起身,摆摆手:“继续。别弄出明显外伤,别弄死在这儿,什么时候他肯指控时茧,什么时候停下来。”

他刚走出去两步,身后便传来电流滋啦的声音,和成年男性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但电流停下的空档,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却又变成了放肆的大笑,一声一声如针般刺穿着余维的耳膜。

该死的,连一个退役军官都能嘲笑他!

余维几乎要控制不住满心的怒气,眼睛闭了又闭,最后开口时,何止是眼神,连字里行间的语气都染上一种冷血动物般黏腻腥湿的阴毒。

“给他五天时间,如果怎么也撬不开这张硬嘴,那就如他所愿,以渎职和妨碍军事行动的罪名判处绞刑,就在中心区的处刑台上!让全联邦的人都过来看看他的下场!”

“是!”

行刑的间隙,牧野疼得满头大汗,剧烈喘息着,听到自己几天后要面临的结局时,忍不住苦笑几声,在心中无声自嘲道:让你自己乌鸦嘴,当初要跟时茧说什么迟早被那群贵族弄死,现在一语成谶了吧。

在审讯官们不解的视线中,牧野低声笑起来,姿态随意地靠在电椅上,眼神似乎很怀念地空望着某处,从他的表情里丝毫看不出对刑讯逼供和绞刑的恐惧,反倒有一种死得其所的释然。

这种释然还真不是牧野装出来的,他知道光是凭借着时茧舍命挖出来的这些线索,一定能够帮时藏锋大忙,早日揪出来为祸联邦的“杜鹃计划”究竟是什么,而他能够替时茧挡下这场飞来横祸,替时茧去死,这条命就已经值回本钱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死只有值得这么简单的想法吗?牧野放空地想,他总觉得这里面多多少少还掺杂着一些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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