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郎中知道他病重,特意来看过,叮嘱他暂时不用管药房和伤兵营的事,专心养病就行。
知道他起不了身,还帮忙去打了些饭菜来。
贺寒舟没胃口,叮嘱胡圆儿记得帮忙把药送给谢云逍。等胡郎中爷孙俩离开,他便再也克制不住,缩在被子里打颤。
幸好有压制的药,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熬过这一天。
以前还和父亲住一起时,每月到了这时,父亲就会将他连被子一起紧紧抱在怀中,哄他入睡。
如今却无人能哄他了。校场上,数排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士兵们早就按队列站在校场两边,不仅没因天寒风大而缩手缩脚,反倒个个精神百倍,神情兴奋。
贺寒舟觉得下午好像比中午更冷了些,出来前又喝一碗姜汤。
谢云逍与他同行,发觉他好像格外畏寒,脚步微顿,迟疑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贺寒舟忍着寒冷,朝他笑了笑道:“这两天风寒有些加重,本来已经好转了,只是没想到外面风会这么大。”
谢云逍闻言一怔,忽然想,对方前两天没来看他,会不会其实就是因为生病了?
他犹豫一下,开口:“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也……”
“来都来了,不急这一会儿。”贺寒舟微笑打断。
两人一同到挑马的地方。“呜——”一排号角在北风中长鸣,响彻大地。
下方两两对站的士兵立刻摔打在一起,周围喊声震地,一片呐喊、鼓气之声。
谢云逍面前站的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小兵,他冲上前腿部一个绊摔,哪知还没绊到对方,对方就先“扑通”一声摔地,哎呦痛呼:“不行了,疼死我了!”
谢云逍:“……”
正当他无语时,那小兵却朝他眨眨眼,压低声道:“谢哥,你记得跟青哥说一声,我摔得很卖力。”
接着又“哎呦”嚎叫起来,估计就是陈青之前说的、打过招呼的人。
谢云逍:“……”多事。
用这种办法赢,沈姑娘都看不到他的英勇。
好在接下来遇到的,都是正正经经对打的人。
谢云逍看着清瘦,但出手迅猛,招式多变,力道也重,对面在他手下基本过不了几招,就都落败。
校场上,虽近千人在比试,但两两对打,输两次就下场,才过去一个多时辰,场上便只剩下二十多人。
不过士兵们都知道,接下来才是好看的时候,喝声反倒更响,一个个神情激动。
陈青拖着瘸腿,也来观看。因为是伤兵,没参加大礼,只能在围栏外观看。
此时他端着铜盘,上面放了一堆铜钱,隔着围栏,跟里边的士兵吆喝:“来来来,下注了,押谁是第一项的头名,押蒋百夫长,赔率是一赔二,张虎是一赔十啊,来来来,押了……”
“我,我押两铜钱,蒋百夫长赢!”
“我也押他,十个铜钱!”
“还有我……”
好几个士兵纷纷掏出铜板,伸手递过来。军中禁止赌博,但像今日这样押点小钱,并不禁止。
陈青顿时眉开眼笑,一边收钱,一边对身后的小兵道:“二子,快都记下来。”
正乐着,一人忽然大吼一声:“陈青,你不是说你押谢云逍赢吗?怎么这上记着押蒋百夫长五十铜钱?”
陈青回头,见是伤兵营里的同伴,忙争辩:“押了,我押了谢云逍五铜钱,你没看到?”
“但你还押了蒋百夫长五十铜钱!”
“……那什么,”陈青转为干笑,解释,“我押谢云逍,是出于兄弟情义,是明知他会输还押,但押蒋百夫长,只是单纯不能跟钱过不去。这情义要顾,钱也得赚,你说是吧?”
“谢云逍赔率是多少?”忽然,一道轻哑声音传来。
陈青一回头,“哟”一声,惊讶道:“沈姑娘,你也来了?”
然后就替谢云逍诉相思:“沈姑娘你不知道,这几天你没去伤兵营,谢云逍他茶不思、饭也不香……”
“我问你谢云逍的赔率是多少?”贺寒舟打断。
陈青挠挠头,忙从二子手里拿过账簿,看一眼道:“一赔五十呢,知道他的人可不多。”
贺寒舟微笑,拿出一小块碎银,道:“押谢云逍。”
“哟!”陈青惊讶,拿起来试了试,道:“这一小块,得值两三百铜钱呢,都押谢云逍?”
“都押。”
陈青立刻眉开眼笑:“还是沈姑娘有情义。”
到底是出身官宦,看来沈姑娘就算落难了,身上也还有点钱。
旁边士兵见了,不由问:“谢云逍是谁?”
“就是场上那个跟蒋百夫长一样,一直没输过的人。”
贺寒舟将面前一匹枣红骏马从头检查到马蹄,又从马嚼检查到马尾,确定没问题后,才放心道:“你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