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和一个半小时前刚刚见面的陌生大叔……做这档子事,谢云逍思想再开放,也没开放到这种程度。
刚一回到清濯殿,还没等他踏入殿门,焦急的宫人们就已经在领着他往里走了。
所有见了他,都满脸欢喜地上前贺喜,道喜。
只有谢云逍自己笑不出来。
教习嬷嬷拉扯他进屋,给他补习那些让人脸红的知识,听得谢云逍越来越害怕。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刚刚喝了酒,万一我一会吐在圣上身上……”
教习嬷嬷老辣地眯起了眼,露齿坏笑:“谢妃平日里不是盼着侍寝的吗?怎么真到了侍寝的日子,竟反倒怕起来了。”
“我……”
“圣上如今正值壮年,身边嫔妃不断,平日里还是钟情女子。这宫里能让圣上主动翻牌子,点名要来的男妃,您还是头一位呢。”
谢云逍嘴角抽搐:“……”
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啊!反正他不想要!!
他真想当场从窗户翻出去逃跑,然而教习嬷嬷和宫人们看得紧,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教习嬷嬷看出他似乎是真心想逃,力气一下子大了些:“谢妃,别胡闹了,承露车已经在外候着了,快请移驾皇上的养心殿吧!”
“…………”谢云逍两行泪都快流下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
他不会刚穿书就要被四十多岁的老皇帝给【哔——】了吧?!!
也不管有没有崩人设了,谢云逍几乎是被人绑上承露车的。
承露车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只能看见微弱的火光从远处传来。
“怪了。”侍女茭白小声嘀咕:“谢妃平时不是想要侍寝的吗?怎么今日却有点不情不愿的?”
芸豆摇了摇头,惋惜道:“果然谢妃还是忘不掉孟大人……”
她们身后,赤红宫墙下,一道诡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飘过。
接着,鬼魅般地遁入了黑暗。
还是这样来的自在。
可别再像昨天那样,打也打不到皮肤上,骂也是轻飘飘的,仿佛隔靴搔痒,反而让他觉着不痛快。
只不过谢云逍向他走来时,手里却没有鞭子。
只是空着手抓住贺寒舟的肩膀,按着他,前后打量了几眼,越看越不满意。
……这都什么破衣服!
谢云逍来不及慢慢想还有些什么,卧房的门便被人有些粗暴地推开一半。
剩下那一半,是来人又顾忌着里头的人还在生病,或许又睡了过去,半途收了力敛了脾气,及时拉住了要被猛推开发出巨响的门,变成了蜻蜓点水般温柔的无声。
贺寒舟也确实要被气坏了,他急匆匆又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正好见到谢云逍打算就这样撑起来下地,给自己行礼。
一时间,贺寒舟心里的怒火直冲了上来,不过全数对着自己去了。
他越是努力学着做一个好皇帝,就越觉得谢云逍离自己远,连病成这样了还要顾忌着君臣之礼!
眨眼间,怒火又化成了一大片的委屈,酸得贺寒舟想狠狠做些什么,却根本不敢动。
在太和殿上要被谢云逍用极其陌生、肱骨之臣的目光一直看着便罢了,私下里却更是回避自己到邀请他进宫吃酒也要被推拒。
贺寒舟难过极了。
但当他的目光忽然触到谢云逍的脸时,所有的思绪又像风筝断了线,越飞越高,再也找不见。
因还发着热,谢云逍的脸色本就是不正常的红,但应该毫无血色的唇却也红润得很,眼尾泛着他自身都不知道的雾气。
贺寒舟挪开视线,浑身绷紧,压着自己不便说给旁人听的翻腾滋味。
谢云逍掀开被,打算下榻去。
“何至于此!”贺寒舟走过去,伸手压着他的肩,将人塞进被子里,亲自压住了每一寸被角,“朕不至于为难一个病人。”
谢云逍笑了笑,说:“……那臣,便谢主隆恩了。”
他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病气,贺寒舟知道不应该,唾弃自己混账,却仍旧压制不住地觉得,这样的谢云逍,写满了渴求疼爱的字眼。
蓦的,贺寒舟想起了方才听见他迷迷糊糊间说的不太明的字句。
即便有谢康和钟伯这些,自小就围在他身边的人陪伴,谢云逍也还是会觉得孤单。
贺寒舟顿时舍不得再责怪他不知变通的愚忠。
再坚硬的糖,也终究是糖,贺寒舟觉得,无非就是多有一些耐心,总会有被含化的那一天的。
他稳了稳,确定开口不会暴露自己的情绪后,才说:“方才朕从张大人那里听来的,爱卿是久不生病,忽然一次便如山倒,不好好看护,旁的那些大小病症或许都会趁机而入。”
“明日汀儿的满月宴,爱卿便不用去了,朕会同皇姐说。”贺寒舟说,语气柔和,“爱卿备的礼,朕帮你送。”
到底是病了,谢云逍一时没能觉察出里头的不妥,不仅松了口气似地点了头,甚至还觉得这会儿的贺寒舟,倒是挺有人情味儿。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话,但他声音太低,贺寒舟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