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文摘掉围裙,缓步走过去,在妻子身边坐下。
茶几被磕碰时,缝隙里堆放的杂物掉了出来,杨曼云埋怨丈夫:“上次收拾出来的那些碟让你收好,你又乱放。”
陈况弯腰去捡,看见是几张老碟片。
他翻看,抬头问:“您喜欢听张学友?”
乔志文看他懂这些,意外:“你也听他的歌啊,我以为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歌手都不一样了。”
“嗯,我以前经常听,还为了他学了点粤语。”陈况翻看着乔志文的唱片,“您这些唱片早就绝版了,现在很值钱的。”
乔志文笑了好几声,“那敢情好啊,不过我可不卖,张学友那可是我二十多年的偶像。”
“你喜欢他哪首歌?”
杨曼云斜了眼丈夫,心想:昨晚上还说非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现在可好,连一个小时都没绷住,一听有共同爱好就全端不住了。
还说让他当后卫军最后考验一下这小子呢,老乔家的人就是一点都指望不上。
“《爱是永恒》。”陈况回答。
乔志文根本没留意到妻子幽幽的眼神,兴奋地一拍大腿,张嘴就唱了两句,唱得格外有张学友的韵味,连粤语都十分地道。
“《不老的传说》这张专辑我还有呢,97年的吧?我没记错的话。”
陈况点头,诉说关于这首歌的故事:“我出生那年的专辑,喜欢这首歌是因为我妈说,那时候她怀着我,孕晚期睡不着,就听他新发的这张专辑。”
“后来她在医院住着,也天天听,我也跟着她喜欢上了这首歌。”
爱是永恒,这首歌放在陈况的人生经历中,像某种上天注定般的,有着格外的深意。
见他主动提及病重的父母亲,乔志文和杨曼云对了个眼神,皆有意外。
既然话匣子打开了,他们故意支开女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我家铃是头一次处对象,而且你们还有结婚的打算,很多事儿我和你阿姨不得不多问几嘴。”乔志文严肃下来,开口问:“上次在家里,我听小竞和铃铃跟我们说,你爸妈呢……都不在了是吧?”
“是,就这几年的事。”他点头。
杨曼云为此感到遗憾,一个孩子,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发生这么多变故。
她假设,把这个情况套在自己女儿身上,先别说自己是死是活,她首先就难以目睹自己的孩子吃苦,过得这么难。
她和丈夫都为陈况的经历苦涩,但是他们不得不为自己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考虑。
失去家人的痛苦,他们不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前,让女儿多品尝半分。
“是这样……我和你叔叔呢,对你各方面都挺满意的。”杨曼云措辞,想把话说得委婉点:“但是听说你爸妈都是因为患癌去世……我们就问了问家里当医生的亲戚。”
“亲戚的建议呢……还是说……希望你们结婚之前,都把各方面的身体检查做清楚一些。”
陈况听到这里,一下子就全明白了,原本松弛的眸色也沉下去几分。
这番对话他早有预料,就算乔铃不介意,乔铃身边的人也会替她考虑。
乔志文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补充说着:“我知道,铃铃跟我们详细地讲了你家的情况,你爸妈呢,也算是吃苦受累生的病。”
“不过,这结婚生孩子,搭伙过日子,大家都敞亮说话,心里踏实比什么都重要,对吧。”
“铃铃也说你前几年因为这个事也消极了很久。”
“我们家唯一一个原则,那就是要健康,高兴地过日子。什么大富大贵,这本来就不是我们对乔铃未来对象的要求。”
“你的情况,不得不让我和乔铃妈妈担心。”
陈况点头,全盘接受他们的言语,没有说话,而是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公文包,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掏出来。
“这件事我还没跟乔铃说起过。”
“确实,父母都是因为癌症,而且短期内迅速恶化,我因为这个事,抱着消极的态度过了很久。”
他把这些或是崭新或者有些时间的单据拿出来,一一展示:“但我这一路遇到的人都很好。”
“在我离开医院以后,当初负责我母亲肺癌的主治医师跟我依旧时常联络,他一直强调,催着我积极地做癌症筛查等等各种体检。”
“这是我这几年的检查结果,一开始查得比较勤,后来医生确切地跟我说不用太担心,这才改成每年一次。”
杨曼云和乔志文拿起这些单子,皆带着惊愕的表情一一仔细阅览。
“而且,我家里除了我父母以外,上下三代人没有额外的患癌历史了。”陈况从容自若地解释:“我爷爷奶奶都健在,今年八十多岁了,身子骨还不错。”
“姥爷是前年车祸走的,姥姥有点老年病,吃着药能平衡。”
“亲戚里的叔叔舅舅,婶婶小姨这些人,目前也都健康。”
他眼尾舒展后上扬,语气轻扬:“因为我跟他们不太走动了,上次打电话回去问他们一大家子的身体状况,他们吓了一跳,怕我也出什么事。”
陈况这一句轻飘飘的幽默,逗得乔志文夫妇释然一笑,这才放心。
孩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有实打实的化验结果,他们还能说什么?
“但是我不是没想过,万一以后有什么别的意外……”陈况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合同,“所以结婚之前,我会把名下大部分财产都归到乔铃名下。”
“我还会咨询律师,能不能提前签署一些病后放弃治疗的自愿书,如果有个好歹……”
别再让他身边的人再像他一样,破财伤心,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这时,乔志文忽然严厉地发话:“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