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当林棋冰进入沐朗视线的时候,他竟然会短暂地安静下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随她转动,水盈盈的,直到宋启三的下一次缝合。
林棋冰只能握着他的手,感受邪祟触须传来的每一次黏膜和腔体的抽搐,还有滑过掌心的冷汗涔涔的指腹。
就这样折腾了整整一晚上,天亮时分,最后一根辅助的触须离开了沐朗的腹腔,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缝合线。
林棋冰将一小团邪祟留在沐朗身上,随时监测,以防止出现突发状况。他早已声嘶力竭,再度昏睡过去。
一种恨意在心中悄然滋长,事实上,除了杀害白鸽的伯劳鸟外,林棋冰没有很鲜明地恨过谁,但这次她心中萦绕着前所未有的阴冷情绪。
血色鱼鳃。
“搜寻工作怎么样了?”林棋冰问道。
侯志揉了揉眼睛,站起来,道:“我队和叶妙钧一队都已返回,只有最开始找到的那一支旗子。不过根据昨夜对忏悔之城的监测,五十支裁决旗帜中,约有三十九支被当众使用,再刨除我们手里的,剩下的十支可能藏在别的势力中,或者没被找到。”
“也可能是在暗处被悄悄用掉了。”迟一婉补充道。
下一轮裁决旗帜的发放时间,是今晚六点整,还有十几个小时。不知道这一轮的旗帜会不会随之失效。
林棋冰点点头,接过焦糖送过来的咖啡,目光向后一扫,小人偶提着一包早餐和洗漱用品,躬身进了手术室外间。
“和李再说一下,在沐朗康复之前,宋启三暂时不能放回去,但要保证他的存在不被人知道。”
林棋冰抿了口咖啡,强压下精力消耗过度的疲惫,她拒绝了侯志劝她休息的提议,正待返回手术室查看情况,对方苦笑着嘟囔了一句,“您才刚出来十分钟。”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边出现了胡九万的身影,他先是踮着脚看了眼手术室,这才对林棋冰匆匆道:“团长,有人找您。”
来的人不是主播,也不是飞行机器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店员人偶,他的衣服印着熟悉的logo,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红蘑菇。
靓甜甜?
林棋冰原准备将人偶迎入会议室,对方却止步不前,假人模特的僵硬面容没有表情,只留下了一提蘑菇饮料和一张带有店铺地址的小单子,代表一个邀约。
“我还有饮品要去配送,如果您方便,请尽快到那里一聚,委托人有要事与您商议。”
是谁借着发单的机会,悄悄约她去见面?林棋冰可不记得自己认识靓甜甜的老板。会与昨夜的事件有关吗?
将驻地内的事情交给迟一婉,林棋冰直接瞬移到那家连锁店附近的巷子中,原地站了一会,差不多攒够钴蓝珠子的能量,她这才登门进店。
那张小票单被放在柜台上,林棋冰一个字都没说,而店内的另一个店员人偶非常熟稔,直接将她带到后间。
穿过充满甜滋滋饮料味道的柜台,这间店面不大,后面只有两三个小包间,能容纳四五人的样子。
林棋冰关上包间门,圆桌旁已经坐了个熟人,钱默东。
“你没有自己的地方吗?那不是更安全。”林棋冰舒了口气。
钱默东换了件淡蓝色的polo衫,从码满桌游盒子和纸牌的书架边转过头,微笑道:“从昨夜之后,就不再安全了。”
他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站起身,将房门反锁,又放置了两个防窃听装备,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角斗的视频已经被各大社团掌握,有什么感触或者发现吗?”
林棋冰感觉这人话里有话,钱默东不会是来和她谈心的吧?这有些太过可笑了。
“发现?”林棋冰解读着对方的表情,他看上去四平八稳,但眼角细纹里却藏着忧虑,“你是说……血色鱼鳃那六个下属的爆炸?”
这件事差点被遗忘了,昨夜那六团血花炸开之后,林棋冰仿佛被地面粘住双脚,不适感从全身涌过,她本以为是血鳃搞出的控制类道具,难道不是?
钱默东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你抢救沐朗忙了一晚上吧?t连自己的状态面版都来不及看吗。”
状态面版中,暴露度和幸运值都处于平衡状态,但最要命的污染值竟然延长了线条,林棋冰感觉自己的呼吸乱了半拍。
污染值竟然变成了78。
一阵凉意从后脑渗入,旋即扩散到四肢百骸,是最近使用邪祟的强度太高了吗?污染值的上涨速度,太过不正常了!
78,这个数字比两个月前,伯劳鸟变异初始时的数值还要高。
代表着污染值的安全线已经被突破,主播进入不可逆的异化阶段,并且向外散发污染,直至变成怪物,最终等待的结局将是消失、自杀或者一团污秽血肉。
似是看出了林棋冰的惊愕,钱默东的态度倒是轻松,提醒道:“你不是有【卡苏的浴缸】么。”
林棋冰心下稍定,她倒不是担心污染值无法清除,但主要问题有两个。
第一,邪祟怎么办?在污染爆发末期,邪祟难道会安然接受被清理掉的未来吗?就算清掉了邪祟,那她也少了一个强劲的助力。
第二,污染值到底为什么疾速上涨?她昨天从驻地出发时,污染值才临近70而已。
“听你的口气,污染似乎和血色鱼鳃有关。”林棋冰淡声说。
钱默东缓缓点了点头,十指交扣放在桌上,他的口角延伸出苦涩的纹路,“是他的新发明。”
两段不太长的视频储存卡被他扣入仪器,小型全息投影屏幕浮现在桌上,镜头很摇晃,像是偷拍的视角。
视频中,血色鱼鳃只露出半边身子,拍摄者站在他身后,前方是一片空白的场地,站着三个人,左侧两个是面无表情的静默者,右侧那个则被束缚在椅子上,不断挣扎着。
镜头短暂地晃了一下,拍到血鳃手中的一个模糊物件,血鳃的手指动了动,回头跟偷拍者说了句话:“开始记录。”
随即,他按下了手中的玩意。
正如林棋冰预料,画面中的两名静默者躯体爆炸了,他们活生生炸成了两滩血红色的烟花,将白墙白地染得猩红点点,血液也喷射到被束缚的那名主播脸上,后者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林棋冰感觉画面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半透明,像是一种难以看见的隐形波浪。
那波浪从房间一端席卷过另一端,带着脉冲般的起伏,连带卷过了被束缚主播的脚底,旋即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林棋冰问道。昨夜她应该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
“往下看吧。”钱默东没有直接回答,这段视频的存在似乎让他的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