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棋冰一行人此刻在食堂第三层,而水位之前在第二层半,也就是说,外头的汪洋很快就会淹到他们这层。
“天杀的,对面已经有楼房没顶了!”迟一婉指的是城市的西部,那个方向的地势较低,有几座较矮的楼房之前还能露出个屋顶,现在已经全然看不见了,“咱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怎么办?现在再从食堂上楼,楼上徘徊着不知多少灰白色水鬼,而即将涌来的水面之下,毫无疑问,也有更多的水鬼。
他们的生存空间被全然压缩在这扁扁的第三层内,而且天罚般的洪水越逼越近了。
世界末日的大洪水。林棋冰忽然想起了这个宗教色彩的词。
“他们就像困于孤洲的野兽,祈祷着能够取悦神明,可神明真的能被取悦吗?这时候,他们希望不惜一切代价,来交换一种脱身的法门。”令人讨厌的钢笔仍在叙述。
取悦神明……
不惜一切代价……
林棋冰的大脑飞速旋转,此时此刻,这书写命运的钢笔不就是他们的神明吗?它如此冷漠,促狭,迫不及待地将主播们推向一个又一个死亡的厄运,以满足它自己或其他什么存在的嗜血欲望。
对了,嗜血。钢笔是酷爱饮血的。
她挤开同伴们,径直站在钢笔面前,却一个字都没说,下一秒,林棋冰的掌中生成利刃,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内侧,血流如红色小瀑布般淌落,她移动手臂,让那多到吓人的血浇灌在钢笔上。
钢笔仿佛具有某种吸力,那一大股血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笔身泛起了一层润泽的红光,气氛变得狂乱,林棋冰隐约感觉到,她赌对了。
大量失血带来眩晕感,沐朗和迟一婉冲过来包住林棋冰的手腕,那钢笔依然优哉游哉,带着一种得意洋洋的情绪,接受了她的献祭,并继续写道——
“就在这时,文体娱活动室中出现了一道不祥的影子,站在他们的背后。”
这字迹的血色比之前都要浓郁,“而为首的那个穿黄色冲锋衣的女性,为了保护同伴,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它。”
林棋冰等人骤然转头,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悄然站立着一个t灰白色的水鬼,它对他们扯动嘴角,场景怪异得就像有人用钩子牵拉尸体的脸皮,一个明显人为的不自然的笑容。
血液只是献祭的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中,钢笔指定林棋冰来解决这灰白色的水鬼。
“冰!”
“冰淇淋!”
“林姐!”
“团长!”
林棋冰别无选择,只能按钢笔所写的情节行事,她挥动黑晶利刃冲向水鬼,对方亮出灰白色的利爪,黏糊糊地,带着一股阴气刺向林棋冰拥抱而来。
好强!
如果用主播的等级比喻,灰白水鬼的强度几乎等同于成熟的B+主播,而且更可怕的是,对方不会死。
林棋冰感觉自己的刀劈在了浸过油的厚帆布上,又有着海藻般的滑腻感,对方的身躯如水波般挡开,灰色皮肉掀起令人作呕的波浪。
但就当刀锋即将切破水鬼表皮的时候,对方身躯塌陷,化作一滩腥气的水,形成漩涡,朝林棋冰的脚腕牵拉而来。
钴蓝色珠子的光芒一闪,林棋冰的身形瞬间消失,转而出现在水鬼的背后。
黑晶利刃直直向下凿去,钉在那滩水的中央位置,水哗啦哗啦地散去,顺着地砖缝隙渗走了,空间再次安静下来。
“……跑了?”侯志的声音有些哑。
林棋冰从单膝跪地的姿势起身,刀尖还钉在地上,竟然切中了一个灰白色半透明果冻状物体,拇指大小,不断扭动着身躯,“这是什么,水鬼的真身?”
“像鼻涕。”迟一婉皱了皱脸,将林棋冰扶起来,那条灰白色果冻虫被胡九万收入了玻璃瓶。
外面的水面越来越高了,再有十几分钟,就会淹没第三层的地板,阴森潮湿的气息浸透了每一个人。
钢笔扭了扭身子,像伸了个懒腰似的,笔尖不断喷出血墨,“在英勇的战斗后,他们终于逃过一劫,并且在舞台附近找到了逃生的小船,即将前往下一处更危险的地点。”
林棋冰等人看向舞台附近,找了半天,那里还是只有一艘纸板粘成的手工船,虽然够大,但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就这?行吗。”
“它说行就行。”
“试试吧。”
纸板船能勉强容纳五个人,从窗户塞不出去,只能走那与外楼梯相接的门,好就好在,现在水面已经很接近这里,他们可以从插入水面的外楼梯直接下水。
事实上,一行人只往下走了半段楼梯,而且水位还在向上蚕食,胡九万将纸板船放在水面上,下意识闭了眼睛,但它离奇地漂了起来。
之前一张纸折的船都没办法漂浮在水上,而现在,这艘放在普通水域都会沉底的纸板船,则稳稳当当浮起来了。
钢笔说行,那就行,但交换条件是大量血液和一场搏命的战斗。
迟一婉试着登上纸板船,竟然很稳,紧接着是沐朗和胡九万,到最后的侯志林棋冰登船时,它的吃水深度终于到达极限,船沿只高于水面半个手掌的长度,有些惊险。
“划船吧。”林棋冰说。
纸板船能开,拖布杆船桨自然也能划船,胡九万充当艄公,他们驶着这艘破烂小船,离开了外楼梯,朝天光下更广阔的死水汪洋中开去。
“那咱们是不是一劳永逸了?”侯志啧啧称奇,“得到永久载具,可以任意在溺都里通行了呀。”
鉴于船还没沉,侯志的幻梦也无人戳破,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步去哪。
他们选择往西开,事实上,待在城市最东部的地方,出了向西也没什么好选择的了。
“那边有一栋高楼。”胡九万划着桨,“少说四十多层,还有很长一截露在外面呢。”
这个提议很快被迟一婉否决,“不要,那里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