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没法再回答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坍缩,然后无声爆裂分解,但思维意识仍然完整。她好像在瞬间远离这栋老楼房,但又好像在朝它不可知的深处坠落。
在千禧年后的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A骤然消失在家中,她离开这里的刹那,看着窗外的绿化树和步行道,一颗粉红色的荔枝糖掉在地上,小孩子跑过去……
那时正值盛夏,但不知为何,A看见了遥远的一场雪,原来是屋里的电视没关,正在重播一次曾经发生过的春节中的事件,白雪灰泥,灰扑扑的行人,还有自行车后面夹带的红色鞭炮和灯笼……
最后的身为人类的A的思维如此想道:原来快过年了啊。
后来厕室为户和众多管理者都居住在复制小区中,也保留了承袭自母体的在卫生间内办公的习惯,虽然那时母体已经不算任何意义上的“人”了。
而是祂。
其中也包括Rum。
R重复这个习惯,以至于在空间内留下幻影,复制小区是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每个居住其中的人都重复扮演母体。
于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办公一天中,Rum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前去开门。
“咚咚咚。”
而在不同时间线的同一空间交叠处,第一次来到复制小区的林棋冰正挂在窗外往里看,她被赶来的十七拽了一下,忽然听见了空荡屋内传来的敲门声。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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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拿着那卷图纸,等得有些无聊,她不知道来开门的究竟会是谁。重新穿上身的黄色冲锋衣让她有些幻视那个雨夜,来开门的不会是那个变态老师吧?
下一秒,屋子里难以辨明的键盘敲击声停止了,门从里面被打开。
血液骤然冰冷,林棋冰感觉自身污染区域在扩展,冷漠女声不断说道:“客户正在接近,请移□□送物品。”
林棋冰愣愣地将图纸递了出去。
对面是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银灰色连体衣和明黄色冲锋衣相对而立,门框是一面不太诚实的镜子。
她终于知道曾经藏在复制小区住宅卫生间里的是什么人。
以及为什么曾经在窥破秘密的边缘,她感到剧烈的恐慌,现在这种恐慌越过整个忏悔之城的历史,击中了她。
……
Rum皱着眉,打开门,门外却是空的,但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于是探头出去。
一卷图纸掉在地上,朝她的方向滚动过来。
图纸很熟悉,是Rum亲手绘制过的样子,只是残破到让人感到不妙。
对面应该是有人的,可偏偏就是看不见,Rum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她心中警铃大作,但被某种潜意识驱使着,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从系统那偷来,本来为了用于即将开启的飞船计划,但身为次级管理者的RIF竟无人能使用它,权限等级不对。经过R的调查,那样东西只能被两种人使用。
一是系统母体本身,二是真正的人类主播,但必须具备特殊的数据实体类型。
于是只能搁置,搁置,继续搁置。
Rum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这样东西不属于自己,她应该放弃它,并交给门外那个神秘的存在。
某种飞船计划失败的预感搔动Rum的心,她有了另一个灵感。
倘若失败……
倘若一去不回……
她全都明白了,假如尽力尝试后,费尽力气制造的飞船仍无法关闭系统母体,她明白该将摧毁忏悔之城的事业托付给谁……
原来图纸本身没有任何含义,它只是一份投名状,一个信号,一声招呼。
——你好,我来了。
Rum最终将那样东西放在门外,然后,她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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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的怀里多了一只盒子,完全密闭、一丝缝隙都没有的金属盒子,现在不是打开它的时机。
楼道外已经是金光照耀,太阳即将彻底凌空,林棋冰拿出Ive的权限卡,系统声音忽然响起——
“管理者权限即将取消!警告!管理者权限即将取消!”
Ive被系统除名了,卡上闪烁倒计时,9、8、7、6……
母体醒了,祂已经知晓一切。
林棋冰利用最后的机会,用Ive的卡片离开了复制小区,直接回到忏悔之城。
在看到忏悔之塔的那一秒,卡片在林棋冰手中化为虚无。
现在是退无可退的绝境,只剩她,也只能是她。
远远眺望过联军的驻地,林棋冰瞬移出现在主城区和棚屋区的交界处,生命洄环和联军的决战还在继续,黑晶烟雾滚滚,主播们的道具光芒不断闪烁。
在极为遥远的位置,沐朗正在率领联军作战,血鳃的大军正临城下,为首的即是血鳃本人。
黑红色的【阴阳纸鸢】掠过战场侧翼,【梦魇手鼓】频频铃响,下水道里传来栀子把污染体砸在河里的声音,还有阐鸢的火光不断冲出井盖。
“哈哈哈哈哈哈!”血鳃踏在盘旋的蛇骨钢鞭上,俯视着沐朗等人,“你们以为弄个假货在指挥部,就能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