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几个十年如一日地给受刑人写信的人,阙宛舒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她的“男朋友”。
且比起阙宛舒,这位阙定明的准女婿更让狱警们印象深刻,毕竟他写的信件——
啧啧,不得了啊。
岂止是不得了,简直把阙定明烦得要死。
思及此,狱警大叔忍不住笑起来,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心的准女婿呢,你们的感情肯定很好吧?”
阙宛舒心头震动,蓦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于是她佯装玩笑地问道:“我不知道这件事呢,您还记得写信的人叫什么名字吗?真的是我男朋友?”
下一秒,便听狱警笑答:“当然记得,他叫卫珣嘛,挺好听的一名字。”
说完,又好笑地问她:“是你男朋友对吧?”
一听见这个名字,提到嗓子眼的念头重重地落了地,阙宛舒呼吸一滞,简直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她连挤出一抹敷衍的笑都勉强,只能胡乱地点着头。
和狱警大叔别过以后,阙宛舒背着包浑浑噩噩地往外头走。
她的心头乱糟糟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自己又该往哪里去,只能机械地循着长廊往大门口走。
一走出监狱,明灿的阳光兜头罩下来,刺得她下意识闭上眼,并抬手挡了一下。
等到适应了光线后,阙宛舒才缓缓睁开眼睛。
尔后,视线所及之处,她看见了台阶之下立着的那个人。
身姿挺拔的青年穿着西装安静地等在那里,阳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分外柔和美好,像披了万丈光芒。
而当他不经意地偏过头朝她看来时,时光仿佛在此刻交错,那人年少时的模样穿越了重重记忆,与如今在她眼前的他重叠在一起。
好像没有丝毫意外和其他可能性似的,他就是出现在那。
眼底还带着不曾抹灭半分的感情。
可是,怎么会。
他怎么会等在这里。
他怎么会还在这里等着她。
明明她曾经那么过分地对待他。
明明她曾经那样骗过他。
可为什么,他——
这时卫珣也看见了立在台阶上的阙宛舒,眼见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突然有一瞬间的心虚。
卫珣轻咳一声,别扭地解释道:“我说我是偶然路过的,你相信吗?”
几乎是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一串眼泪从阙宛舒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他一呆,立刻慌了神,连忙快步上了阶梯,想要来到她的面前。
阙宛舒不明白。
她曾经不明白,明明自己非常非常喜欢他,明明心里其实不想和他分开,可为什么最后还是只能和他提了分手。
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够在一起。
年少时的阙宛舒找不到原因,只能把一切归咎成,因为她之于卫珣来说,不是那个对的人。
因为她不是那个对的人,所以没有为爱克服一切的勇气。
因为她不是那个对的人,所以无法在当时回应他的爱。
因为她不是那个对的人,所以只能选择和他分开。
可是,如今呢?
万千思绪翻涌不息,无数画面和回忆在她脑海里飞快地翻动闪过,最后定格在卫珣朝她走来的这一瞬间。
他朝她走来,如同过往的每一次,不厌其烦。
阙宛舒忽然抬手捂住了眼睛。
她捂着眼睛,试图阻挡这股汹涌的泪意,可眼泪却从她的指缝漫开来,直顺着手背一路而下。
当听见卫珣问她“怎么哭了”,她沉默片刻,把一切归咎于冬日里太过和煦的暖阳:“……因为阳光太刺眼了。”
没错,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
都怪阳光。
都怪爱情。
都怪你。
阙宛舒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都是因为、都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
原先还只是压抑不住的小声啜泣,后来慢慢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嚎啕大哭,她站在他面前,哭得像个迷路了许久、此刻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
在卫珣抬手将她拥进怀里时,她也同样地牢牢地回抱住他,用力得像是恨不能把他揉进骨血里,灵魂与他的彻底交融在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