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房了,母亲。”
“很累。”
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如此完整而平静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上楼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可是他没有回头。母亲暴怒起来,从外面拍打他的房门,可他也没有开门。
江洲有些想哭,很莫名的。
不过不是因为脆弱,而是又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挤压着他的□□,使他不得不分泌出某些不该属于他的眼泪和愧疚来。
这个时候,手机忽然传出了特有的提示音。
李绪更新了。
他忽然感到世界安静了一瞬,随即便进车熟路的划开屏幕,点进了李绪的视频。
江洲就这么坐在书桌边上,安静地将李绪新发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漆黑的瞳孔中映射出各种不同种颜色的屏幕光线。
耳边传来海浪和波涛的声音,也传来李绪那种向来拨动人神经的笑声。
盯着屏幕中少女明亮的眼神,不知过了多久,江洲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他抚摸着屏幕的边缘,缓缓笑了起来,脸上是一种释然的神色。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江洲轻声开口。
如果不是李绪如同烟花一般在他面前以一种迅疾且明丽的形
式炸开,他几乎要重复负担这样繁冗沉重的精神压力直至他死去——这是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很多时候,她不经意朝他笑,他总感觉某些画面之外的东西,要张牙舞爪地侵蚀他。
现在,这种侵蚀引起了质变。
他不再是完整的“江洲”,而是成为了不完整的江洲。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江洲想起那日她在他书桌上留下的字条。
他又想起那日李绪说的:“我是小小神,而你们,都是被我创造的小小小神。”
江洲感觉那句话荒谬。
江洲却也感觉那句话应验了。
这些天,李绪不在,他感到生命恢复了一潭死水般的平静和无聊。
每次看书,他几乎都在潜意识里等待着手机传来李绪视频更新的提示,他从来没有哪一段时间里,学习像这样不专心过。
可是有什么东西像是蚂蚁一样啃食他的心脏,直到等到提示音的那一刻,江洲才觉得自己好像又暂时恢复了满足。看到李绪在视频中呈现的一幕幕,他竟然会生出一种幸福——李绪并没有完全离开,当她在视频上出现的时候,他能真实地感受到,李绪仍旧和他生活在同一寸土地上。
也不知某些惶恐从何而来,可江洲感受到一种淡淡的不安。
其实并不止陈跃常常提到李绪。
在李绪离开的这段日子,班上同学下课闲聊的时候,提到她的次数几乎呈指数增长。
“李绪还会回来吗?”
“她又更新了……”
“她好耀眼啊,以后要成为一中的传说了吧……”
“我另一个高中的朋友都知道她了,直到我和李绪在一个班,真的羡慕得不行。”
“她上个视频徒手抓蛇了,真的帅爆了,啊啊啊啊啊,她什么时候回来啊,还会回来吗?”
似乎整个学校,曾见过李绪的学生,都陷入了一场奇妙的空虚和等待当中。
这绝不是一个人。
江洲感觉到了。
这场由李绪离开所带来的影响,是群体性的,甚至在上课的时候,老师提到李绪的次数也日渐增加。
许毫耷拉着脑袋,盯着课桌上的练习本,咬着下唇,眼里闪烁着某种不耐。
他最近,又开始挑剔起来了。
练习册,好像也总做不进了。
周漾望着水瓶发呆,过了一会儿,又点开微信群看了两眼。
此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徐煜,自从李绪离开后,他似乎总能很恰巧地路过高三一班的门口,然后精准的朝李绪的课桌投来目光。
大家都在等。
甚至有些难以忍耐。
很难想象——这种群体性的不安是由两个月前还毫不起眼的李绪造成的。
她的生命,究竟是如何爆发到此般地步的呢?
江洲思索无果。
而此时,李绪正在陈南风的护送下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