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家大门在鹿卿面前缓缓打开,管家老刘的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
“二、二少爷?”老刘结结巴巴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门厅里回荡。
鹿卿拎着那个寒酸的行李箱,面无表情地踏入门槛。
几个月前他抱着祁北屿从这里离开,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客厅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鹿父从报纸上抬起头,鹿母的茶杯悬在半空,连正在插花的佣人都停下了动作。
空气凝固了三秒。
“小卿?”鹿父最先回过神,放下报纸站起身,“你怎么……”
“我回来住几天。”鹿卿打断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我的房间还在吗?”
鹿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一直留着。”她的目光在鹿卿脖子上的淤青处停留了一瞬,又迅移开。
现在的她,可不敢口出狂言,谁知道那个祁北屿又从哪里冒出来。
鹿卿拎着箱子上楼,能感觉到数道视线黏在他的背上。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刁难和嘲讽并没有出现。
鹿家众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只是沉默地目送他离开。
这不对劲。鹿卿皱起眉头。按照原主的记忆,他回家那个时候遭到鹿明的冷嘲热讽,鹿父的漠视,以及鹿母小心翼翼的偏心。
而现在,整个鹿家安静得像座坟墓,鹿明也不见踪影。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确实“留着”,但也仅仅是留着——床单上落了一层薄灰,不过还好看在祁北屿的面子上,他们没有丧心病狂的把自己的房间重新换到那个寒酸的杂物间。
鹿卿把行李箱放在墙角,坐在床边呆。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本地新闻:《豪车失控撞护栏,车主奇迹生还》。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坐在路边,低垂着头。
尽管画面模糊不清,尽管那人脸上全是血迹,鹿卿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头乱糟糟的短和那个熟悉的轮廓——祁北屿。
“疯子……”鹿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那小家伙不是现在已经有痛觉了吗?为什么要开那么快?为什么要……他的思绪突然停滞,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是因为他离开了吗?
手机从指间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鹿卿仰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瓷砖花式细微的裂缝。
他想打电话给祁家,问问祁北屿的情况,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迟迟按不下去。
他现在以什么身份关心祁北屿?前玩具?前情人?还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背叛者?
窗外,暮色渐沉。鹿卿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与此同时,祁家庄园门口,警车的闪光灯划破夜空。
“祁先生,我们在高公路上现了这辆车。”警官指着身后那辆几乎报废的跑车,“车主拒绝就医,坚持要回家……”
祁烙和祁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的弟弟坐在警车后座,浑身是血,眼神空洞得像个人偶。
“小屿!”祁炎冲过去拉开车门,手指颤抖着碰了碰祁北屿的脸,“哪里受伤了?疼不疼?”
祁北屿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有回答。鲜血已经凝固在他的睫毛上,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
“谢谢警官,我们会处理。”祁烙强作镇定地签完文件,转身对老管家低声道,“叫李医生来,立刻。”
祁炎小心翼翼地把弟弟抱起来,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玻璃艺术品。祁北屿在他怀里轻得不可思议,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哥……”祁北屿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粥……煮糊了……”
祁炎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记得小时候妈妈去世那晚,小屿被救回来以后,神经就出现了错乱,当时也是这样,呆坐在厨房里,面前是一锅煮糊的白粥,嘴里念叨着等妈妈回家。
“没事,哥给你煮新的。”祁炎把脸埋在弟弟的间,嗅到血腥味下那缕熟悉的雪松香气,“我们先洗个澡好不好?你身上都是血……”
浴室里,祁烙放好温水,和祁炎一起小心翼翼地脱掉祁北屿血迹斑斑的衣服。令人惊讶的是,除了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祁北屿身上几乎没有其他伤痕。那些血迹,大部分来自那个小小的额头伤。
“愈合能力还是这么变态,大一点的伤口恢复就很快,小一点的就需要很久,真的是奇怪了……”祁烙轻声嘀咕,用湿毛巾擦拭弟弟的脸。
祁北屿安静地坐在浴缸里,任由两个哥哥摆布。
热水冲走了血迹,露出那张精致的脸——苍白的皮肤,淡色的嘴唇,还有那双永远让人读不懂的琥珀色眼睛。
“小屿,疼不疼?”祁烙轻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些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
祁北屿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是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祁炎心疼地把弟弟搂进怀里,感受到胸口传来温热的湿意——小阎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