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綦廷顿了下,不悦地蹙起眉,仍旧没动,只是弹了弹烟灰。
黎雅柔没想过黎成祥到了走火入魔,神志全失的地步,他
都不问一句自己的父母幼弟日后该怎么过日子,该吃什么喝什么,一辈子的心血全部被他糟蹋了。
要怎么过日子?
她的父亲最心软善良,妈咪也是个好哄的,还真能袖手旁观看着大伯父一家老小揭不开锅?日后少不了要拿钱去貼补!倘若黎成祥屡教不改,她家岂不是后患无穷?就算财神爷罩着她,能罩她一辈子?
黎雅柔绝望地抓了一把头发,余光忽然瞥见茶几的水果篮里有一把精致小银刀,她不假思索,飞快抓过来,冷漠地握着刀柄,“好好好这三十万我也替你还了,再加上之前的两百万,我就要你一根手指不过分吧。”
这刀小,顶多切一根手指。
“给我按住他。”她大声对保镖发号施令。
黎成祥呆了一呆,粹亮的冷光刺痛眼睛,他猛地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保镖按住了。
“我错了错了错了——阿柔——不借了不借了——!”
“以后你借多少钱,我都替你还,你也不用再还给我,我就要你手指,我看你十根手指经得起几回剁。”
黎成祥没想到黎雅柔是来真的,杀猪般的嚎叫回荡在包厢里,黎雅柔握着冰凉刀柄,指着一根粗肥的颤抖的中指,手起,大脑空白,全凭着一腔鲁莽,发狠地往下一扎。
“啊—————”
电光火石之间,黎成祥面色煞白,拼尽全力把手往后缩,刀锋削走了他一半指甲,连带着割掉一块肉。
庄綦廷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滩血,眼眸微眯,吁出一口烟,这小东西是真猛。
黎成祥冷汗淋漓,渾身发软,裤裆更是湿了一片,他没感觉到疼,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根尚未彻底残缺的中指,奔涌决堤的眼泪哗啦啦流下来,嚎啕大哭。
黎雅柔也出了一身冷汗,颤抖地握着那把沾了血色的刀,忽然手指脱力,一松,刀尖朝着她的脚扎去。
是庄綦廷一脚踹飞了刀,他迅速扔掉烟,抓住黎雅柔的手腕,把人带进怀里,冷硬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来,对上她那双恍惚的湿漉漉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安慰。
“你还知道怕?刚才拿刀的时候不是很威风?”
黎雅柔怎么不怕,她才十九岁,若不是为了保护家人,她怎么愿意幹出拿刀剁人手指的恐怖行为。她眼眶晕紅,皱了皱鼻子,倔强地抿起唇,不想说话。
庄綦廷生的高大,肌肉健硕,如此体型,轻而易举地圈住她,真正不怒自威的气场也压住她的小暴躁,压得死死的。
庄綦廷嗓音冷淡,“还委屈吗?还委屈就再剁一根,我给你换砍刀。”
黎雅柔给他一记幽怨的眼神,飞快摇头,彻底偃旗息鼓。
庄綦廷牵起她的手,用手帕巾耐心地擦拭那些飞溅到她手上的血污,直到干干净净,他把手帕扔进垃圾桶,不容置喙地:“那便回吧。”
黎雅柔安安靜靜地跟着庄綦廷回到他车上,不用他多说,主动爬到他腿上坐,完全是乖巧依人的模样。
头顶传来极淡的一声轻哂,嘲讽不言而喻。
黎雅柔不吭声,被男人身上灼热的气息包裹着,困倦舒适漫上心头,渐渐模糊了那些血腥又暴力的画面。她像是唱了一出鸡飞狗跳的大戏,唱完了,气顺了,人也累了。
车开出了一段路,也不知道开往哪里,流光静谧地划过她的眼,鼻,唇。
“庄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现在才问目的地,是不是太迟了?”庄綦廷加重了力道,将她牢牢箍在臂弯。
黎雅柔知道这男人不高兴。也是,以为她是称心如意,貌美如花,温柔可人的小女友,为她又花钱又动用关系,结果呢,才几天就大跌眼镜。
“你不高兴。”黎雅柔牵起唇角。她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不喜欢藏着掖着。
庄綦廷挑了下眉,“我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不是你中意的类型。我不是淑女,也不温柔,还喜欢说粗话,你觉得找错人了,还浪费了一大笔钱。”黎雅柔仰起脸,这样看他,五官如山岭起伏,越发英锐逼人,“那些钱我可以先还给你……一半。剩下的一半等酒楼盈利了,我再慢慢还你。”
她心痛极了。进了口袋的钞票,她压根不想吐出去。
庄綦廷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指腹捏着她腰上的软肉,“今晚不回家,父母会担心吗?”
黎雅柔沉默了片刻,说:“今晚妈咪在医院陪床,不回去没关系。”
他颔首,把她的脸重新按回怀里,不再开口,也没有回答她愚蠢的问题。
她做错事了,即使是天大的错事,他也只会替她摆平,然后再教育她,不可能放她走。她想得美。
至于她并不是他可心的类型,这也无妨,总会把她教好,他连生意场上的那些老家伙都治得了,还调教不了一个小东西?
她粗鲁暴躁不可心,他发现自己也喜欢她,就是很喜欢。
黎雅柔完全拿捏不准庄綦廷的心思,又为今晚未知的长夜而忐忑,其实不用忐忑,她也不傻,都是成年人,今夜要发生什么,几乎是一张明牌。
他一定是要吃过再提出结束,不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车在一栋被茂密植被包围的别墅前停下,两位穿着制服的女佣在门口迎接。
黎雅柔环顾这里,气派精美的花园比她家的小区还宽敞,两棵参天的紫薇树结满了团团簇簇的紫红小花,淋着月光,来不及多打量,她快步跟上庄綦廷。
女佣蹲下为她换上新拖鞋,小羊皮鞋底,绸缎鞋面,很是柔软,另有女佣把早已沏好的红茶、点心端来,准备好这些,她们无声退去,偌大的南洋风格的客厅静谧得令人发慌。
小花砖,百叶窗,藤编沙发,大芭蕉,黑檀木家具,香气淡雅,黎雅柔呼吸很慢。
庄綦廷脱了西装,随手搭在沙发椅背,坐下后,他开始脱腕表,看见女孩仍旧不声不响地站在玄关,他招手,示意她过来。
黎雅柔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