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是一位戴着无框眼镜,气质温柔亲和的中年女士。
她被警员带入单间内,以特殊专家的身份和季朝映闲聊了几个小时,从今天的天气到一些冷门笑话,再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游戏。
季朝映自然十分配合。
她配合地对心理医生的每一次试探都做出反应,当系统忧虑地,小声在她脑海中提醒心理医生的身份时,她也一如既往地在心底安抚系统。
她说:“没关系。”
但随即,季朝映又区别与以往的补充了一句。
她说:“我妈妈也懂一些心理学知识。”
系统有点懵懵的,她还是个刚刚出厂的新手系统,按照人类的年龄算法,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小孩子甚至小婴儿。
她似懂非懂地应和了一声:“好的。”
然后,藏在季朝映视线盲区里的系统面板上的小系统,就又放下心来,从背后抽出一只长长的大扫帚,勤劳地开始清理系统面板上的简笔花花。
季朝映可不知道自己的小系统正在一声不吭间忙活什么,她一直和心理医生聊到中午,对方才起身告辞走人。
她全程没有带任何做记录作用的纸笔,两手空空,只有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
季朝映起身,示意送她出去,她的视线仿佛不经意一般在那支钢笔笔帽上扫过,然后在门外的陌生警员关上门之前与心理医生道别:“再见。”
心理医生含笑相对:“再见,麻烦你今天陪我聊天了。”
季朝映便带着一点腼腆地抿了抿唇,小声说:“没什么的。”
她目送心理医生走到长廊拐角处,才退后一步,任由面前的警员重新锁上门,她也没有在意门口的警员好奇地投来的视线,只是重新坐回了床上,视线空茫地在半空中盯了一会儿之后,上床拉好了被子。
在其她人不知觉的世界里,季朝映闭上眼睛敲了敲系统,她撒娇似地与系统讨好:“统统,好无聊,给我放点东西看嘛,好不好?”
系统自然毫无招架之力。
在季朝映的指挥下,系统为她打开了她已经一连许多日都没有在看过的剧,当季朝映的脑海中响起农村妇女的尖叫时,坐到了心理医生对面的陈拾意也微微变了脸色。
“她的情况不太好。”
心理医生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钢笔——拔下笔帽后,内部本该是笔头的位置却一闪一闪地冒着红色的光点。
医生将录音笔往前拉,一直拉到最让她忧虑的一段对话那儿:
“一直在屋子里待着会不会有点闷呢?毕竟出不了门,而且和自己待在家里的感觉,应该也不太一样吧。”
“还好的,除了没有手机倒也没什么,而且这几天里,这里的食堂还一直在换菜呢,比我点外卖好多了……”
“……这几天里?”
心理医生按下暂停键,她对面的女领导已经皱起了眉,两人一起朝着陈拾意看了过去,看得颜色本来就不大好看的陈拾意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也不懂心理学啊?”
心理医生安抚性地对她笑了笑,眉头却还是皱着的,她斟酌了一下,开始吐出一些让人头晕脑胀的专业性名词。
陈拾意没怎么听明白那些又长又绕的病症名词和分析,只大致听懂了两点。
一,女孩的情况是因为受到了过大的刺激而导致的短暂失忆,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危险,大脑自动合理化了自己出现在警局里的缘由,如果这一点假象被戳破,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二,现在的论点,只是她和女孩经过了话疗之后做出的推断,具体的情况还需要更加专业和具体的论证诊断,但女孩现在的情况,恐怕无法支撑她进行正式问诊……
简而言之——
保持现状,顺其自然。
心理医生对女孩到底是怎么变成了这样也有所耳闻,她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建议道:“能不刺激她就别刺激,她现在看起来是应激性的短暂失忆,但也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这段记忆……这也不是坏事,不过在潜意识里,她肯定还是会留下一些痕迹。”
心理医生看向陈拾意,道:“我听说,是你把她救下来的?”
陈拾意点了点头,听她说话听得脑瓜子嗡嗡。
心理医生便看了看坐在年轻警员对面的中年领导,和对方相视一笑:“那她可能会对你有些依赖心理……毕竟,你可是她的救世主小姐。”
陈拾意和领导一起走出房间时,太阳穴还在发胀,她看了一眼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甚至能和心理医生有来有往地聊两句的领导,心中感慨万千。
不愧是领导,连心理学都懂,不像自己,听了半天就听懂了个之后要对女孩的态度好点,她和领导一起把心理医生送走后,忍不住询问对方:“叶队,你也学过这些?”
叶队看了她一眼,“没学过。”
“那我看你和人家说得有来有往的……”
“笨。”
叶队伸手在年轻后辈的脑门上薅了一把,“我和你一样,一句也没听懂,你自己琢磨琢磨我是这么说的,多学着点……对了,人家说的话你记下来没有?接下来那个小姑娘那边估计就得你去负责了,能按照人家说的干,就尽量按照人家说的干,保持现状。”
叶队拍了拍陈拾意的肩膀扬长而去,剩下陈拾意愣在那里,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领导和心理医生的交流过程:
“她这个……巴拉巴拉……”
“嗯。”
“是这样……巴拉巴拉……”
“这样啊,确实是。”
“应激……巴拉巴拉……”
“原来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