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是一记耳光而已。
不夸张地说,张青建自从在十几年前发现了自己的癖好后,在进入灰色世界摸爬滚打后,就没少被羞辱过,比起那个可能性……这一记耳光,其实算不上什么。
甚至只要女孩愿意,张青建现在就能跪倒在她脚边,伸出舌头,去舔她的鞋底。
但女孩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甚至可以说……她的态度,几乎都能说得上友善了。
于是那个念头的可能概率开始攀升,让张青建开口做出了试探,也让他心中大石落地,身体猛地一松。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面前的女孩手指绕着发丝,似乎颇有兴致,张青建面上的笑意不住更深,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高兴,会影响女孩对自己的评分,于是他半低下头,姿态谦卑而又诚恳。
他道:“您想组建自己的班底?”
“有一部分是。”
季朝映点了点桌面,笑意真切,瞳孔漆黑,她放缓了声音,道:“但主要的,还是因为……”
“你真的很有趣啊!”
她笑了起来,声音格外清脆,像夏天的体育课上,高中女生手腕上会带的红绳铃铛:“居然有人会想吃掉我,我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人想吃掉我!”
季朝映面上的笑容满含喜悦,格外灿烂,她说的是之前说过的话,张青建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身体紧绷,头皮发麻。
他已经感知到了面前女孩的态度。
果然。
“毕竟以前,都是我取食别人,这还是第一次,我也成了食材呢。”
季朝映面上的笑意格外开怀,那是种纯粹的快乐,格外具备感染力,那双漆黑的瞳仁像是浸泡在盈盈的清澈润水中,透着一股异样的吸引力,让她的情绪化作一根根丝线,牵扯着张青建,传递到他周身。
她显然对张青建曾经对她生出的冒犯心思毫无介怀,那声音仿佛浸透了金黄蜜糖的白棉花,甜蜜而柔软:“你和我,算得上是同一类人呢。”
果然!
张青建心头一动,立刻低下头去,格外恭敬:“这是我的荣幸。”
但下一刻,面前的女孩便话音一转。
“但你太蠢了!”
张青建:“……”
“想动小心思?想从我身边下手?”
“你这个蠢货,如果不是你还算有几分意思,现在桌子上的就是你了!”
张青建心头一紧,背后发麻,他连忙站起身来,不住道歉:“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太蠢了,有眼不识泰山……”
他不住道歉,恨不得把自己贬成面前人脚下的一滩烂泥,以此降低对方的火气,心底却是一松——
以女孩的口风来听,她真正在意的,其实并不是那些身边人,而是自己贸然出手的莽撞愚蠢。
这是?*?侮辱吗?
这不是!
这是循循善诱,这是在教导他啊!
张青建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把腰弯到不能再弯,他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现在却在一个能做自己女儿的姑娘面前点头哈腰,仿佛一个正在面对威严老师的差生。
这画面滑稽又好笑,但场中的两人却都没有笑出来,季朝映皱着眉头,姿态傲慢又高高在上,她紧接着继续道:“……知道你蠢就好,这样年纪的人了,居然还只知道吃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边角料,你不会连这种东西都吃不饱吧,嗯?”
她语气轻蔑,似笑非笑,用手指挑着张青建的下巴,见他面露尴尬,又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废物!”
“……确实是我太废物了。”
张青建忙不迭地做了一声附和,才小心地向女孩澄清:“这些对您来说是边角料,但我确实是很久没吃到过这样的食物了……”
他尴尬而又期盼地看向季朝映,无声地将腰弯得更低,恨不得下一秒就跪倒在地板上:“实际上,我也发现这些肉似乎已经填不了肚子了……”
他姿态做得很足,几乎是哀求的模样,看着恳切又可怜,季朝映挑起唇角,似乎对对方的姿态很是受用。
她傲慢开口,先是嫌弃了对方一番:“如果你不是我碰到的第一个同类,那你现在都该在我的盘子里了。”
顿了顿,才继续开口:“你这个蠢货,你就没想过,畜生身上都会有最极品、最难得的一块肉,他们身上……难道会没有吗?”
张青建呼吸一窒。
面前的女孩笑了起来,她的唇角弯出尖尖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沉醉的水光,她的声音仿佛从漆黑的夜色中探出的触手,又仿佛从黑寡妇的肚子里喷出的蛛丝,将他紧紧缠绕,包裹成封闭的茧球。
她低低地笑:“那些烂肉,本来就不是该吃的东西,最美味的,是他们身上最宝贵的那部分肢体呀……你这个蠢货!”
那窃窃低笑,叫张青建的大脑有一瞬间的迷蒙,他吃力地思考着,想要从中分析出他渴求的那一部分。
然后那点思考的力气被紧接着传到耳边的声音击得粉碎,只余下无法描述的,巨大的顿悟的喜悦。
他听见女孩说:“你吃过……老人的眼睛吗?”
他听见女孩笑:“这就是能从一个老人身上取出的,最美味的那部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