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阿瑧写在一张信纸上的段落是摘抄自她很喜欢的一本小说,他知道阿瑧送给雄哥的某个物件是她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的主角同款,他知道阿瑧的口味,她不是西北人,却很爱吃辣,酸辣,吃烧烤要致命量的醋,甚至可以干口喝,她是真的很爱吃醋,雄哥曾经还在吴宇面前讽刺过这一点——说她是个愱妇。
阿瑧书写在纸张上的那些想法、心思,都是吴宇了解她的捷径渠道,他会翻雄哥柜子里那些阿瑧买给他的衣服,发帖求助网友这是什么穿搭风格,他会在去约见阿瑧,帮她调解她和雄哥的矛盾时,说:“我也觉得,这事儿他也有干的不对的地方。”
阿瑧一直没和雄哥分手,是因为两人一直都在同一条流水线上,甚至连工位都离得不远,算是面对面。
无论是白天、夜晚,两人在工作时一起呆着,下工后又一起出门,无论怎么算,阿瑧都算不出雄哥出轨的时间线,但雄哥身上却又实实在在地出现了某些他与旁人亲密接触过的证据——于是在两人相处时,每一处细小的问题都会让阿瑧变得坐立不安,自我质疑,最后将所有的疑惑扭转为怒火,让两人的关系变得狼藉满地。
这所谓的爱情就像精神毒药,让一个精神饱满的女人逐渐枯竭,变成瘦骨伶仃的恶鬼。
始作俑者看着她这幅模样,却毫无怜惜,只有兴奋,他小心翼翼地扮演一个好男人的角色,在阿瑧和雄哥的每一次争吵后安慰她,陪伴她,阿瑧在这里没有足以称之为闺蜜的女性朋友,普通的朋友又不愿意做她和男人的感情垃圾桶,于是一来二去,吴宇和阿瑧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阿瑧和雄哥的关系也开始越来越糟。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候的我怎么会蠢成那幅样子,居然一直让他帮我去哄人!”
雄哥的面孔扭曲着,他愤怒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墙,道:“这个贱人一直在她面前抹黑我!草他爹的烂皮眼,我居然还一直把他当兄弟处着!”
这一点,还是雄哥在后来发现的。
他不是傻子,眼看着吴宇和阿瑧的关系越来越好,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些不对劲,他想和其他人商量商量,又怕别的兄弟会笑自己戴了绿帽,干脆憋着一口气自己想起了办法来。
要不说雄哥和吴宇曾经也算好兄弟呢,他的那点小聪明,终于在吴宇快把自己的墙角撬翻的时候起了作用——雄哥也去翻了吴宇的东西。
他之前就一直在奇怪,奇怪自己身上的香味、头发、口红到底是从哪里来,想来想去,终于忍不住怀疑到了吴宇头上,于是就在吴宇又去“帮”他哄阿瑧的时候,拉开了吴宇的柜子。
然后看见了一个被藏在脏衣服堆里的假发套。
假发套是很熟悉的颜色,偏红棕,是一直会出现在他衣服上、身上的头发丝的颜色。
那一天,雄哥从吴宇的柜子里翻出了廉价的香水、还没来得及再故技重施的口红,以及一些眼熟的,被阿瑧送给他的,本该在他的柜子里放着的小物件。
雄哥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他找到了自己和阿瑧一直以来的争吵的缘由,更明白了这一切事故背后的罪魁祸首。
——他的兄弟,是个顶顶好的好兄弟,这个好兄弟想尽办法,用些不入流的恶心手段撬他的墙角,想法设法地要给他戴上一顶绿帽子!
雄哥说到这里时,鼻孔瓮张,愤怒不已,季朝映轻轻颤了颤手指,将那点险些暴露出来的笑意按回去,询问道:“所以呢,你杀了他?”
“……那时候没有。”
雄哥有些挫败,他道:“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气上了头,直接冲出去找他要说法,结果刚好看到他要把阿瑧往怀里抱。”
雄哥说到这里,面色一时有些复杂,孙子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雄哥,这种女的……”
孙子显然又犯了瘾,虽然顾忌着季朝映还在这里,没把某些脏话冒出来,但语气却已经透出了某种轻蔑的意味,而轻蔑之下,则是他自以为掩住,却仍然从眼底冒了出来的幸灾乐祸:“……就该好好修理一顿啊!”
第127章他成了众矢之的。
“闭嘴!”
雄哥几乎是瞬间黑了脸,毫不犹豫地给了孙子一巴掌,他怒斥道:“老子的事轮得到你小子多嘴?”
孙子被雄哥的大巴掌扇得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嘴巴都直接给这一下扇破了,流出一点血来,那些幸灾乐祸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蔫得像颗皱巴巴的咸菜干儿。
雄哥显然还在恼火,他上前去用力一踹,踹得孙子像个真孙子一样摔倒在地上,冷笑着道:“你小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些什么!”
张青建人都还没到呢,两个逃犯倒是要先打起来了!
季朝映饶有兴致地看着,津津有味地欣赏起这番互相扯吊的写实派兄弟情来。
雄哥老混子一个,力气很壮,身板厚实,孙子却脸色蜡黄眼下青黑,干干瘦瘦气虚力短的模样,场面完完全全是一面倒。
雄哥一边下手,一边骂骂咧咧,打得叫孙子脸上一阵青来一阵白,惨叫着求饶,但任他怎么叫,雄哥都半点不心软。
一直到雄哥泄了火气,觉得自己找回了面子,他才舒了口气,停了下来,只往孙子脸上啐了口唾沫,又骂了他几句,这才重新看向季朝映,脸上又堆起讨好的笑脸来:“您看,咱继续说?”
季朝映瞥了一眼还在地上哀叫狗喘的孙子,看了看被他藏在背后的,死死攥起的拳头,笑了一声:“继续吧。”
虽然她已经猜出雄哥曾经做了什么,但故事之所以有趣——却是因为那些不相同的发展的过程啊。
彼时,雄哥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阿瑧身边,看到的却是吴宇要把她揽入怀中的场面。
雄哥目眦尽裂,几乎立刻就要上前去撕开吴宇,却见到阿瑧先一步推开了他,面上的神情震惊不已。
阿瑧是个普通的梁省姑娘。
家庭环境不好,却依旧抱有对男人的憧憬向往,因为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有着泛滥的只针对女人的道德要求,于是这样的道德要求便也衍生到了她自己身上。
于是在吴宇自以为时机成熟,向她告白的时候,阿瑧连连拒绝,更在吴宇试图强行拥抱、亲吻她的时候激烈反抗。
季朝映听得出,雄哥显然对阿瑧这样的举动格外动容,连带着也对她生出几分余情来,这份情愫表现在他回忆时复杂感慨的神情间,叫那张黑黢黢的脸,都显出几分忧郁。
“阿瑧是个好女人……”
雄哥满脸苦涩,他说:“那时候我撞见吴宇要抱她,她看见我,立刻给我解释,但我气上头了,没听她的,直接放开手脚把吴宇打了一顿,把事情闹得很大。”
气上头了,没有听她的?
一个误会如果生成了,又没有在当时解除,就很容易叫人脑子里留下错误的印记,连带着之后解开误会的难度,也会大幅度提升。
雄哥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可以坐下来慢条斯理讲道理的人,他是怎么解除了这个误会的?
毕竟这位阿瑧,听起来也不像是个之后能为自己仔细辩解,解开误会的女人。
季朝映回想着雄哥口中一直不离的“好女人”,心中生出些猜测,她道:“既然这么好,怎么不回去找她?”
雄哥叹了口气,手从口袋里摸去,刚抓出烟盒,便听到季朝映轻啧一声,只能重新把烟塞回去。
他道:“怎么没找过呢,我七八年前去偷偷找过她的,阿瑧是个好姑娘……自从我跑了,她就再没和别的男人谈过,七八年了都还一直单着,是我耽误了她。”
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