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拾意绷紧了下颚,明明是秋天,她却仿佛感觉到了夏夜一般的闷热。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出了点意外。”
陈拾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观:“有个杀人犯想袭击她,没有成功。”
她是受害者。
“……杀人犯袭击她?”
她是受害者……吗?
“嗯。”
起码那个男人……他并不无辜。
郭巧慧不说话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向日葵田里,高高的向日葵将视线阻隔,只留下一条条田坎笔直向前。
过度相似的场景,总会让人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某种迷宫里,郭巧慧左看右看,皱着眉头凭借直觉选了一条路。
陈拾意也沉默下来,两人间只剩下鞋子踩在土地上的一点细响。
或许是因为夜色太深,郭巧慧不怎么能分辨出道路的正确性了,因此,她带着陈拾意在向日葵花田里一直绕了将近四十分钟,并且选错道路起码两次,第二次还是陈拾意提醒的她——因为那条田坎她们已经走过一次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谷仓毕竟是一座建筑,虽然只有一层,也要比向日葵要高上许多,只要她们离得够近,就能看到模糊的,伫立的剪影。
凭借着这一点,在陈拾意忍不住开始怀疑郭巧慧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的时候,她们终于看见了谷仓的影子。
郭巧慧松了一口气,终于再度开口,声音中也透出了喜色:“应该就是这里!这边应该有条路!”
她左右看了看,毫不犹豫的选了一个方向往田里钻,陈拾意立刻跟上,带着毛刺的叶子直往人脸上糊,刮得皮肤又热又痒。
终于!
穿过一片田地后,熟悉的水泥路出现在眼前,郭巧慧又惊又喜,加快了速度:“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
陈拾意跟在后面,注意到面前的人伸手摸向了腰侧,确定了。
就是这里。
她缓缓将收进袖子里的匕首褪出一截,从郭巧慧右后侧的位置移到正后方,气氛微微紧绷起来,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行走,凉爽的秋夜也变得闷热。
近了。
近了。
越来越近。
郭巧慧从快走变成小跑,又从小跑变成快跑,陈拾意一声不吭,提高速度跟在她身后,保持着恒定的距离。
郭巧慧忍不住在?*?心中爆出粗口,嘴巴里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怎么甩不掉?!
她更这么紧,肯定也有别的心思!她还没见到宁宁姐呢,一对一根本打不过啊!
越急越想跑,越跑就越急,郭巧慧忍不住看向黑漆漆的向日葵花田,拐弯就想往里钻——大不了卖了宁宁姐,她还年轻,不想被枪决!
宁宁姐本来也是要死的命,现在她带个警员过来救她,四舍五入等于延长寿命,说不定在监狱里还活得更久一点呢!
谁料她刚改变方向,身后的人就忽然加速,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臂!
“你跑什么?”
我跑什么……?
我跑命啊!!!
郭巧慧心中崩溃,呼哧得更费劲了,她几乎是被生拉硬拽着往谷仓的方向跑,下意识地想去摸匕首,又有点犹豫这算不算恩将仇报——毕竟眼前的女人虽然是个警员,但确实是实打实地帮自己从那栋房子里跑了出来,这一刀下去,万一大出血了怎么办?这里距离小镇不算远,但也没多近,万一救不回来……
但很快,就不用她犹豫了。
陈拾意抓着她靠近了谷仓,漆黑的夜色恍若流水,将建筑物慢慢倾吐出来,宽大的铁门透出浓郁的深红,像是被鲜血浸泡过。
不太对劲。
陈拾意的脚步开始变慢。
浓郁的深红色里,一点素白安静地立在那里,像是一张坠进血泊里的纸。
……为什么会有人?
啪!
一声脆响,声音不算大,但在沉寂的夜里,却格外明显。
季朝映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手电筒,明亮的光投在陈拾意脸上,让她被光刺到,双眼发热,一时间竟然有种想躲避的冲动。
但她并没有躲开,只是上前一步,把郭巧慧护在了身后。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夜风吹拂而来,像是母亲的指尖抚过脸颊,带着向日葵的香气,
郭巧慧躲在陈拾意背后,大脑一片空白,因为突兀的惊变而卡带,完全陷入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