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拾意走到二楼走廊才忍不住出声,道:“不多说两句?”
“晚上有的是时候说话。”
季朝映弯起眼睛,杏眼圆润,瞳仁透亮:“不然我和妈妈亲热,你在一边,不尴尬吗?”
……原来是在为她考虑。
陈拾意心头发热,暖融融的,她抿了抿嘴唇,将喉头本想吐出的话语咽了下去,转而道:“我没事,你顾着自己就行。”
季朝映点点头,并不多表现,她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我们约个时间,一起走?”
陈拾意愣了一下,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想离开,毕竟才刚刚经历过柳林的事,她本以为对方会先在家里休息几天,缓一口气,哪能想到季朝映竟然比她还热切。
“但我走的恐怕会有些急。”
主要是她的休假早已到期,最近警局里格外忙碌,见着天地催着她快点回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少一份工作,如果不是因为她也卷入了柳林的案子,需要配合调查,恐怕现在早就吃上处分了。
是以,陈拾意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我这里一直有人在催,要是没有意外,最迟明天就要回去,但你——”
她不是才刚刚离开小镇警局?不再这里多待几天吗?
“没关系。”
季朝映轻快地打断她:“我和你一起走。”
她又和陈拾意说了几句,便告别她去洗漱了,徒留陈拾意站在原地,困惑且不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她总觉得季朝映和季母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她们看上去与寻常母女没什么不同,但季母明知女儿陷入了凶案风波中却混不在意,而女孩看上去和母亲亲近,但她们最短也有几个月没有见过,她却表现得仿佛要迫不及待地离开。
这古怪的感觉,是错觉吗?
陈拾意陷入了沉思。
晚餐的时候,陈拾意发现自己的感觉不是错觉。
似乎是为了庆祝季朝映回到了家里,这一天的晚餐十分丰盛,不但有季母和林女士一起进了厨房,季朝映还调配了酒水饮料,陈拾意和几只狗狗蹲在一起,拿着奶瓶帮哺乳期的黑色大狗喂崽崽。
虽然略有些无事可做的尴尬,但气氛总体而言不算太坏,餐桌上没有人多说什么话,但当晚餐结束,开始收拾起碗碟时,事情的发展方向就开始偏移了。
首先由林女士展开了话头。
“几个月没见过朝朝了,还有些想呢,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想。”
季母接棒,慢慢点头,看向季朝映,问她:“你这几个月怎么过的?”
季朝映眨了眨眼,瞳孔中有亮光在闪烁,她挑挑拣拣地说了些,陈拾意发觉她不但提到了生活的部分,还提到了她所遭遇的那些“凶案”。
所以她们彼此之间并不会遮掩相关的经历。
陈拾意若有所思,垂下眼睛掩盖住变幻的神情,她确定季母和林女士绝对算不上寻常,甚至怀疑女孩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全是因为亲生母亲和亲近的阿姨言传身教。
陈拾意正这么想着,林女士便转头看向了她,态度很温和,唇边的弧度柔软温和,让陈拾意觉出几分熟悉感:“我们和朝朝好久没有见过了,说起话来容易顾不着别人,小陈你要是觉得无聊,去做自己的事情也没关系的。”
她的语气温和,赶人的态度却很直白,陈拾意斟酌了一下,犹豫自己要不要厚着脸皮坐下来,就听见季朝映说:“没关系,拾意听着就好,过会儿我们还要一起收拾东西呢,不碍事。”
收拾东西?
季母抬眼:“这才刚回来,马上就要走?”
林女士在旁边点头:“是啊,这也未免太快了一点,你不再多留一段时间?你林林弟弟再过一段时间也要回家来,你们也都一年多没再见过了,不好好聚一聚?”
话题扯到了家常事上,陈拾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莫名失落,她听着季朝映道:“我交了一年的房租,那屋子总不能长时间空置,更何况我和拾意一起住着,她一个人负担家务实在忙不来。”
她在说瞎话。
陈拾意心头一跳,面色不变,只是在旁边默默点头。
她们现在是邻居,住在一层楼,四舍五入,和一起住也差不了多少。
季母闻言皱起眉头,林女士立刻叹起气来,“朝朝呀,实话不瞒你,你待在家里也都能出事,我和你妈实在是担心这个,你不如多留几天,早睡早起一两个月,好好锻炼一下身体,出门在外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这一位也是在说瞎话!
陈拾意亲眼看到她们到底是如何安逸地如常生活,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忧虑的情绪,尤其是林女士,大多数时间都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等等,大多数时间不做什么奇怪的事?
陈拾意的目光忍不住在季朝映和林女士之间回落几次,她之前就觉得林女士微笑时唇边的弧度分外眼熟——原来如此!
陈拾意隐约有些恍然,季朝映的五官和季母其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季母,总是很难把她和季朝映联系在一起,这是因为两人的身形、气质相差太大了,如果要说第一眼印象中带给人的感觉,倒是这个和季朝映没有血缘关系的林阿姨和她更相似。
陈拾意虽然心底明白季朝映不是她所以为的天真无害的小白兔,但看见人时,却还是很难对她产生太多警惕之心,毕竟季朝映身形娇小,身高甚至不超过一米七,实在很难带给人以威胁感,更不要说她身形纤瘦,露出的手腕都显得细弱伶仃……
尤其是抬起眼看人时,她也总是双眼湿润,显出一点怯怯,让人很难对她给出坏脸色——而季母又是不同了。
季母虽然不算很高壮,但身形却是劲瘦有力的,凭良心来讲,她的眉毛、嘴唇,以及整体的脸型都和季朝映极其相似,但一双弯弯细眉下的眼睛却形状狭长,不能露出完整的瞳仁,看起人来总显出某种不可形容的幽暗,透出让人背后发寒的诡秘感。
而林女士就又是不同了,她和季朝映几乎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但她放轻声音柔声说话时,那种温和的神情几乎和季朝映一般无二……仿佛两个人在脸上扣上了同样的面具,连笑容的弧度都是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