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恐惧。
她在恐惧自己给予了以帮助,甚至可以称之为包庇的对象……可能是个罪犯与无异的角色。
她在意的,不是季朝映在面对可能存在的受害者时,并没有选择先行施救,而是对于季朝映而言,一场有趣的“游戏”,远比无辜者的性命更重要。
那个可能存在的生死未卜的人,代表的并不只是一个受害者,而是一种底线,一种不同的思维,一种迥异价值观念。
如果后者属实,那么季朝映就跨过了某种无形的界限,和陈拾意成为了不同的两类人。
如果季朝映不在意受害者,那么相对应的,她也就不会在意后者代表的有关于正义和道德的一系列衍生标准。
而如果这套标准无法约束她,那么于她而言,是否要跨越罪恶的界限,从看起来行事有些过火的“受害者”,成为罪恶的一员,都不过只是一念之间。
陈拾意在恐惧。
她在恐惧这种可能。
漆黑的瞳孔中带起亮色,季朝映心头产生了某种轻快而柔软的情绪,她伸手搭在陈拾意肩膀上,俯身拥抱她,用脸颊亲昵地贴近她。
“我知道了。”
季朝映微笑起来,她慢慢环住陈拾意的脖颈,用柔软下来的声音慢慢地说:“我是在他下楼的时候发现他的。”
“鬼屋是很好的藏身地点,往来的人多,彼此之间又不熟悉,地形也复杂,很方便藏匿。”
“如果我是他,那么在和其他人接触的时候,我都会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能退就退,不和所有人产生矛盾,除非事情无可挽回,不然,我是绝不会从这里离开的。”
“因为这不但意味着我要放弃一个藏身地点,还会导致消息走漏,让我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面临被搜捕的危险。”
陈拾意轻轻闭上眼睛,她发现自己出了汗,而季朝映贴近的脸颊却很凉,女孩的体温似乎一直不太高,带给人的触感几乎像一块冰。
她本该觉得寒冷,但现在是秋天,炎热的气浪将这种寒意催化成让人沉溺的清凉,她听见耳边传来季朝映轻而柔软的声音,甜蜜得像一片糖果做成的云。
“而如果我选择从这里离开,那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就算退让,也让我没办法再隐藏下去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要怎么平息怒火呢,难道我要放着罪魁祸首不管,就像只老鼠一样逃走吗?”
“人不是一定要到达那样的出血量,才会死的。”
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也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被迫离开的老鼠只会咬死那迫使他离开的罪魁祸首,用爪子挠瞎那人的眼睛,用牙齿撕裂对方的喉咙,在愤怒的趋势下,难道老鼠还会只咬一口就离开,让对方拥有生还的可能吗?
陈拾意闭了闭眼睛,她说:“……我明白了,抱歉,今天是我的错。”
“没关系。”
季朝映轻轻松开她,然后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她轻声说:“没关系。”
“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今天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我把他对我说的那些东西告诉你,好吗?这样你们调查的时间也会快一点。”
“好。”
陈拾意低声说:“我会告诉她们……这些消息是你说给我的。”
季朝映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说:“那你们可要快一点,我的稿子还没有写完呢,拖得久了,会有人生气的。”
这一系列事情处理得很快。
在季朝映和陈拾意对了消息后,庄伟的身份基本上就已经板上钉钉,顶楼的孙由被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开始僵硬。
应逐硬是跟着警员回去录了口供,但没有什么有效内容,只辅助警员进一步判断出了女孩的无辜性,对方连来到鬼屋都是被朋友带来的,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甚至没有出过门。
这也让庄伟口中宣称的:这个疯子肯定杀过人、我杀人都是她指示的你们把她一起抓起来啊、她拿着刀在后面追杀我……等一系列疯言疯语变得更加没有可信度,毕竟这男的宣称自己之前犯下的连环杀人案都是受到了女孩的指示,但是对一下时间,对方那时候甚至都不在本市!
两个人连好友都没有加过,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女孩是怎么指示的,发网络漂流瓶随即性联络吗?
这话谁还能信,就问谁还能信?
本来有警员因为听到了庄伟的几声尖叫,心里还有点潜藏的迷惑,等到听对方说完这一系列“招供”,便只剩下深深的无语……
这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难怪能犯下连环凶案,再一听幸存的受害者有些断断续续,但事件始末通顺清晰的说法,心头便不受控制地有了偏向。
庄伟被拷住双手,脸色涨红,狂躁得像一只掉到了陷阱里的野猪,大吼大叫:“那女的就是个变态,你们信我啊!她还拿着刀追杀我!”
警员脸色肃穆:“她有刀?怎么追杀的你?”
庄伟激动地呐喊:“她偷了我的刀,然后用它威胁我,追着我跑!”
警员:“……你的刀?”
那刀她都听同事说了,不是说从这人身上掉下来的吗,有一句实话吗?
切到季朝映这边,她脸色苍白,神情间带着不安,瑟瑟发抖的样子像只可怜的兔子,仿佛听到一点声音,就会惊跳起来,一溜烟地逃回自己的洞穴里,把自己埋得深深的,躲避可能的追杀。
让警员对她的语气,都忍不住放得柔和了一些。
警员表情严肃:“他把你带进鬼屋的员工通道里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季朝映抓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他带我去了员工休息室休息……还给我进了鬼屋里的故事,还和我说了一个捉迷藏的游戏……”
警员听到那个“故事”,眼皮就忍不住跳了跳,她道:“那个故事讲了些什么,还有那个游戏,也详细说一下。”
季朝映轻轻点头,把庄伟的杀人往事简单改编,复述了一遍,然后又说到捉迷藏游戏:“捉迷藏是属于他的游戏,一个人追,一个人藏,我们是他先藏,我来追,然后玩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