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口味的,我猜你应该喜欢。”
陈拾意偏偏脸,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沙发,用一种温和但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们坐下聊聊。”
陈述句,甚至没有一丝礼貌性的询问语气。
季朝映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几架沙发上盘旋几秒,最后选择在最左侧的沙发上坐下,她调整了一下?*?位置,在陈拾意准备在她对面坐下时提醒了一句:“这架沙发可能不太干净,你确定要做在这儿吗?”
陈拾意低头看了一眼沙发,没问季朝映是怎么发现它可能不太干净的,只是从善如流的换了一处地方,然后不等季朝映继续多说什么,直接开口进入正题。
她道:“我以为你今天会待在家里。”
“上午的时候确实在。”
季朝映轻巧地说:“但我也在家里待了太久了,有点闷,所以想出来玩玩而已。”
真的只是出来玩玩?
这是下午的时候随性做出的决定,还是……在之前就已经确认好的行程?
理智上,陈拾意知道自己不应当对女孩的说辞进行怀疑,这样很容易激起女孩的抗拒心理,但……但,难道她要直接略过这一茬,然后在背地里调查,又或者真的“信任”女孩的说辞,然后等待下一场“意外”来临吗?
陈拾意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攥着手里属于自己的那瓶水,湿漉漉的水雾汇集成水滴滴落,打湿了袖口,她尽量让语气维持平稳:“是因为昨天那件事吗?”
前一天她给女孩带了两本两性关系教育书,对方表现得有些气闷……这会是一场“报复”吗?因为自己烦到她了,因为自己多管闲事?
但陈拾意以为那只是一种……一种很寻常的相处,就像是朋友之间,在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一方劝另一方尝试一下更多的肉食配比,这样会更健康一点。
“当然不,你在想什么?”
季朝映往后靠了一下,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她双手握着瓶子,把那瓶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姿态格外放松。
她微微歪头,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女人说:“这只是一场意外,你懂吗?阿逐昨天来找我出门一起玩,正好我也觉得长时间在家里呆着有点闷,就答应了。”
“今天的事和你想的不一样,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不会在稿子还没有写完的时候那么做……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关注我,不是吗?除了今天,我都没有出过门,你是知道的。”
女孩的态度格外坦然,但陈拾意却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季朝映安静的打量着她的动作,目光落在陈拾意无意识蹙起的眉心处,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声说:“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的,拾意。”
“你得习惯这个。”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让陈拾意几乎显得像个控制朋友行为的隐藏控制狂,但房间里的两人却都知道其中隐藏的另一种含义。
陈拾意抿了一下嘴唇,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因为长时间在外奔波,脆弱的唇部皮肤干燥开裂,让人莫名地烦躁。
她有些干涩地开口,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季朝映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就是这个意思。”
“今天确实只是个意外,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会过来……我确实玩得很开心,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想不想知道他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他在看到我之前刚刚杀了一个人,血迹很新鲜,我猜应该是个意外发现了他的员工……他还求我和他一起处理尸体。”
“光凭着这个,他就不是个好人啦,我什么都没做,他就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没有真的伤害他,只是把他当成一只电动老鼠玩了玩,难道连这个都不可以吗?”
陈拾意沉默着,她哪怕坐在沙发上,脊背也是挺直的,那双手紧紧握着手里的水,把塑料瓶身捏得微微变形。
季朝映又往后陷了陷,把水瓶拧开,用这个完全后仰的姿势小口小口地嘬着水喝,她说:“要是你想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他之前做过什么,有了这些内容,你们找证据应该也更方便吧?”
“……”
陈拾意沉默了一会儿,她缓缓吸气,然后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死的?”
季朝映愣了一下:“……什么?”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死的?”
陈拾意抿着嘴唇,脸庞肌肉绷紧,线条格外清晰坚硬,她说:“他身上有血迹,我看到了,很新鲜,但血迹的分布和溅射量并不能说明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能看出来这一点的。”
她能看出来这一点的,但是她的第一选择,并不是找出可能的受害者,而是——
而是选择抓住那个从自己面前溜走的凶手,像是猫抓老鼠一样玩弄。
老鼠已经落网,那么被老鼠咬伤的鸟呢,是否已经死亡?
陈拾意看着面前的女孩,就像是在看一只恶劣地按着老鼠尾巴戏耍它的猫,前一段时间实在太过日常,或许它算不上温馨美好,但却总携带着许多潜藏在寻常时间当中的微小幸福,这让陈拾意被蛊惑了,让她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雾,那雾气就像是一圈绑在她眼前的纱布一样阻碍着她看清楚生活的真实面孔,以至于直到事件发生,陈拾意才恍如梦醒,看清被女孩仔细掩藏在美好表皮下的一角本相。
她攥紧手里的塑料水瓶,瓶身上的水珠汇集在她的手指上,沿着指关节滴落。
啪嗒。
季朝映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了。
她打量着陈拾意的脸,那双还带着潮湿感的眼瞳中是浓郁的深色,镜子一般倒映出陈拾意默然的神情,脑海中的电流音在对方点出受害者存在存活可能后忽然拔高,让季朝映仿佛能听到系统不可置信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去救人?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宿主您要这么做?
季朝映觉得自己已经听见了系统和警员女士共同的质问,有淡淡的无奈从心底滋生,她轻轻叹出了一口气,把水瓶的盖子拧了回去。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没有做到完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