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对我可就有些误解了。”
廖思倩笑着说:“他是一件藏品,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为他举办欢迎宴会……”
“然后在宴会结束后把他收藏起来?”
“不错,懂我。”
“懂你的人很多,在最欢愉的时刻跌落,随便找一个人来,都能想到吧。”
“才不是。”
廖思倩开始卷第二个面卷,她吃东西时的姿态很文雅,虽然在一边咀嚼一边说话,仍旧让人难以生出反感的心理,吐字清晰,甚至没有含糊的口水音:“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念,也不是每个人都要在最完美的时刻才会下手,大部分人只有泛滥的欲望,有些要通过把人踩在脚下的手段确认自己的优越地位和虚荣心,有些则是单纯地为了满足金钱欲望和食欲,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小韩,他会说什么呢?”
“不知道藏品到底是谁的情况下,大概会恭维我吧,因为杀手凌驾在普通人之上,就像是狼可以狩猎绵羊,但我不止狩猎绵羊,也狩猎狼,我凌驾在更高的层级。”
“他会向往,也会崇拜,更会惶恐和厌恶,出于对于安全感和优越性的追求?*?,他会立刻对自以为的同类下手……只为了确认自己的位置。”
“那么再换一个,如果坐在这里的人是张青健……嗯,他不太可能坐在这里,我不太喜欢他的癖好,那对生命太亵渎。”
“柳林就更不可能了……他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杀人,甚至不是自己动手,而是用身体去诱惑一些客人,太下流。”
“你也经历过不少人了,亲爱的,没有多少人能从艺术和欣赏的眼光去看……你知道的,现在告诉我,你摘下果实的时候,小韩的表情怎么样,漂亮吗?”
廖思倩单手撑着下颚,露出期待的神情,她迫不及待,就像是在观赏一副蒙上幕布的画作,现在正在等待画家把红布揭开。
季朝映轻轻笑了笑。
她仍旧没有动面前的食物,双手很规矩地交叠放在大腿上,当两个人进行交谈,其中一方毫不犹豫地倾吐出大量情报时,聆听的那一方再继续沉默,就会显得很不礼貌。
所以她选择将自己知道的也付出一部分,但当然不能全盘倾吐,毕竟迄今为止,这都只是一种属于“艺术”的交流。
“果实不一定是在被摘下的时候才是最甜美的。”
季朝映细声细气地说:“他也不是被我摘下的,只是被一块石头击中了蒂,才会落在地上。”
廖思倩忍不住笑起来,卷起了第三个面团,她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地说:“我明白,只是个……意外。”
“这里没有其它的耳朵了,除了我的,但我可不会像它们一样把你的声音放出来……所以让我听听你是怎么品尝的?”
“我这不就是在说吗?”
季朝映露出略带迷茫的柔软微笑,“这只是关于品鉴果实的讨论,不是吗?”
“好吧。”
廖思倩笑起来:“好吧,确实,这只是关于果实的讨论……那么让我听听,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最甜美。”
一棵果子要在什么时候品尝起来才最是甜美?
那得是他高悬在枝干上的时候。
给他一点期盼,给他一点甜头,让他以为你伸手是为了帮助他擦拭落在表皮上的灰尘。
给他一点希望,给他一点侥幸,让他以为你哪怕拿着一把刀也找不出真正的采摘对象。
当你在林间穿梭,果实会将自己环抱,躲藏在枝叶间瑟瑟发抖。
当你徘徊的身影逐渐远去,脚步声在雨水中变得轻微,他便会探出头来,放下心去,散发纯然快乐的甜美香气。
这时候——
“这时候把他摘下。”
季朝映轻快地说:“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发现你近在咫尺,那一瞬间的香气会达到巅峰……”
廖思倩鼓起掌来:“确实精彩。”
“如果能让他停驻在那个瞬间,由他为基础材料的艺术成品应该会十分动人……”
“我不是个艺术家。”
季朝映轻声说:“我只是个普通人。”
“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廖思倩把面前使用过的餐具都推到一旁,她双手交握,十分不赞同。
“我们开诚布公?”
“难道现在不是吗?”
季朝映轻声说:“我甚至和你分享了一些细节。”
“不……不,我是觉得不够的。”
廖思倩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指,然后用摆放着一旁的茶水漱口。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来,走到了季朝映身边。
“我不应该多留了几只耳朵的,对不对?”
她叹息着说,低俯身体,“让你产生了警惕心,真是抱歉。”
“但我确实没有坏心,你也知道这一点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