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映看见陈拾意眉眼间的冷硬神情在消融,也看见了对方跟着她的力道不断前倾的身体,但当她往后退了一步,试图就这么牵着陈拾意进门时,对方却一把扶住了门框。
因为陈拾意忽然反应了过来,那到底是谁的声音。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是她自己试图退却的声音!
要退一步吗?
她早就知道女孩在做些什么了,她在默认,她在纵容,她早已经没什么“底线”可言了,所以还留着某些坚持做什么呢?
所以要退一步吗,把这件事,全权交给女孩去解决,她只需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但是……
不行,这样不行。
陈拾意低声喘息着,背后渗出一层冷汗,把衬衣粘在皮肤上,难受得要命。
“不行。”
她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伸手把女孩勾住她的手指撇开。
“就算我们继续说下去,你也不会把情况告诉我,你只会……”
只会在表面上服软,然后征求她的“体谅”,到了最后,或许她还会热一热给她留下的晚餐,然后陈拾意的嘴巴就会被食物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拾意看着季朝映皱起了眉头,但仍旧没有选择退却,她低声说:“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查……我会自己搞明白的。”
她松开扶在门框上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季朝映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明白这是“各找各的”的意思,但有些事真的不是陈拾意这种身份能插手的啊!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公司的普通文员,季朝映肯定会把情况告诉她,叮嘱她注意自身安全,但是陈拾意——偏偏是个警员!
这就像是让一只猫去下水道搜集老鼠的消息,只要让对方嗅到一点气味就会“应激”,猫和老鼠是天敌,见面就开打,要么你吃我,要么我吃你,没有第二种可能!
而如果季朝映把一只“老鼠”的消息告诉一只“猫”,就势必会透出“敌对”的气味……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她并不是独自一人啊,如果有个万一呢?
那她要怎么去面对?
但是警告对方“不要去管这件事”的方法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季朝映只能松口,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如果惊动了她,那她会第一时间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
“所以就当是为了我……陈拾意,小心一点,好吗?”
门框像是一道界限,将冷暖切割,让两人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最终,陈拾意把钥匙插进锁孔,拧开门,“我会小心的。”
季朝映不是第一次在陈拾意面前碰壁,但是这是第一次……她一脑袋撞了上去。
她烦躁地关上门,看了一眼餐桌上给对方留下的晚餐,顿时觉得更烦了。
然后这种烦躁在季朝映吃第二顿晚餐的时候,闻到从隔壁传来的泡面味儿时升到了巅峰。
好好的晚饭不吃吃泡面,烦!
系统看出了宿主的烦躁,机灵的ai芯片运行了两秒,主动提议道:“宿主,系统可以帮您——”
帮您把那个女人的监控黑掉,然后找到她杀人的证据,帮您把她送进去!
但她一出声,季朝映就想到了什么,伸手打断她后又迟疑两秒,道:“……算了。”
她从系统面板中里拉出一页页面,四个小红点正在上方闪烁着,商城出品的护身符并不仅有一次性的保护效果,里面还能加装零件,并且不被人看出。
她在送给朋友们的护身符里放了额外购置的定位器,防止意外发生她却无法第一时间赶过去,这其实已经是在侵犯隐私的边缘徘徊,但反正她们都不知道,要不要用系统的能力随身监控呢……
这样,也能在陈拾意万一打草惊蛇的时候,第一时间拔除危险……
……但是想想,随时随地查看成年朋友在做些什么果然还是有点怪怪的,虽然她能在她们需要隐私的时候暂时断开,但是光是知道对方这时候“需要隐私”……就已经有点奇怪了啊!
她又不像妈妈,是个喜欢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捏在手心的控制狂!
不过成年人的隐私可以尊重一下,因为不管是应逐还是潘丽萱,本质上都有一身力气,自身能力也超出常人,前者能轻松制服一个成年人,把自己用来出角色的硅胶道具塞到对方嘴巴里,在男人犹如野猪冲撞一般挣扎时仍旧面不改色,后者能在短短几小时内熟练地将一整头猪剥皮拆骨处理妥当,连大骨都能一刀斩断……而陈拾意就更不用说。
但是成年人归成年人,潘青柏虽然有点异于常人的聪明,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
季朝映沉吟着,对系统道:“统统既然想帮我……要不要试试看接入青柏学校里的监控吧。”
小孩子没有隐私权一说,而且确实是个明显的弱点,盯着她一点,心里会舒服很多。
还有,廖思倩那边也给她看看,找点把柄攥手里,万一对方真想做点什么,最终退步的还不知道是谁。
季朝映快速吃完第二顿晚餐,包含了陈拾意食量的一盆米饭、扎扎实实的两盘肉食,再加一份蔬菜和一份汤,以及——
……她自己手作的餐后甜点和水果切块。
季朝映面无表情地把食物清空,忽然发现今天没人洗碗,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忍住。
洗完碗开始看系统搜查的廖思倩的信息,发现对方已经把家里的监控器都拆了,眉眼间透出一层阴郁感。
就知道这女人在家里放这么多“眼睛”是为了摸到她的把柄,这种东西很容易被侵入操控,万一真记录下廖思倩自己“制造艺术”的场面,那可就好玩了。
但是发现对方并不是能用系统能力轻易控制的角色也并不能算是个好消息,季朝映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灯光早已经按掉,她看一眼从墙上的小洞里透出的来自隔壁的微光,沉默。
从心头滋生的烦躁,让她像是浑身有无法触碰的蚂蚁在爬,明明很难受,却又因为碰不到罪魁祸首,只能忍受这种痛苦,甚至无法将情绪向任何人泄出。
季朝映忽然发现,有亲密的朋友,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好事,而当她追求“有趣”的游戏,因为某些刺激而感到快乐时……这些朋友的存在,就显得更加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