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人救助万振宏,但几个时辰过去,一点儿风声也不见。
心里揣着事儿,她愣是挨到女眷们困乏散去,才慢悠悠往回走。
甫一进院,就听见母亲压抑的哭声。
“母亲?大哥?这是怎么了?”她谨慎行事,小心地观察着门厅两人的脸色,装出焦灼担忧的模样来。
万曾氏闻声抽噎两下,跌坐在太师椅上捂着嘴,大哥则黑着脸沉沉叹气,示意万芰荷将房门关上。
“你二哥骑马时一时不查,摔下马去,如今一条腿被马蹄蹋得血肉模糊!”
“咱家府医瞧过,均是束手无策!”
一时不查?
万芰荷心头一跳:“二哥自幼学习骑术,怎会摔下马去?”
“可说呢!”万曾氏隐忍着悲痛,紧攥着绢帕低声道:“你二哥说是有人射中了他的马,才酿此祸端!依我看,怕是有人暗中使坏,故意要害死你哥哥!”
“娘!你别听老二瞎说!马就在他身边,好好儿的,哪有什么箭?”大哥没好气道,“我遇到时他已经昏死过去,那马正在旁边吃草!”
万芰荷这才明白,李华章竟是设计让万家自己人去发现万振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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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陡然有些害怕。
世人都说李华章是个被宠坏的公主,世家大族私下里谈起,也都说她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
可若真是如此,她又如何能做到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将一t?切尽在掌握呢?
她眉宇间溢出担忧,却不是对万振宏的担忧,而是对自己、对家族的担忧。
李华章一句“青山”,让她十几年未曾掀起波澜的心翻涌了,可冷静下来一想,这不就是与虎谋皮?
那位公主既有大志,又怎会屈居公主?
也许她的目标是扶持傀儡皇帝,自己做摄政公主!
又也许……她图谋的是正大光明坐上那个大位!
她没忍住打了一个寒噤,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险些上了怎样的一艘船!
若她与万悦一样孑然一身,当然可以以命相搏!可她如今是万家嫡女,背负着家族兴衰,一举一动牵连的都是几百号人!
李华章要成就大业,真的会放过意图扶持三皇子的万家吗?
她突然有些庆幸,没在当时直接答应李华章,如今虽然行差踏错了一步,但好在为时未晚!
“唉……老二这腿是治不了了。都不必等明年三月殿试,只要被人瞧见身上残疾,就与仕途无缘了。”大哥继续说着,“要我看,娘你也别想着瞒下,我去找御医,尽早治疗也就罢了。”
他说着抬头看向万芰荷:“总归妹妹是个争气的,待年初嫁给三殿下,还愁万家的前途吗?届时妹妹在妹夫面前美言几句,我还不……”
“什么?!”万芰荷骤然拧眉,打断了大哥的话。
万曾氏不满意地瞥了一眼万芰荷,呵斥道:“你怎可打断你哥哥说话?没家教!”
“方才你回来前,三殿下来过了。看来你们今日聊得不错,他说一回京就会上门提亲。”
“只是婚期有些赶,三殿下本想今年就完婚,我寻思着若如此仓促,倒叫别人觉得咱家闺女便宜了。便定了明年初。”
万芰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年初就不便宜了?母亲!京中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成婚不是先定亲筹备?若是要摆谱露脸,筹备三年也是有的!”
“便是三殿下,也该等年关过去,待春来提亲,从长计议,方为体面!”
“从长计议?”万曾氏眉眼冷下,一拍桌子,“若能从长计议,何尝不想?可如今你二哥仕途不保,三殿下催得紧,难道你要等三殿下另聘她人才满意?”
“万芰荷,你莫忘了,你姓万!万家什么时候需要你,你便什么时候出嫁!”
大哥从旁宽慰母亲两声,又转头看向万芰荷:“小妹少说两句吧!原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妨?”
“现今钟秀一家上下被罢官调查,兵部空缺了好多紧俏位子,待你快快嫁去,也好让三殿下将我安排进去。”
“老二废了,爹在边关,这偌大的万家,可就靠哥哥了。”
万芰荷只觉得口鼻咽喉堵了一团棉花,叫她喘不过气,一阵儿冷一阵儿热,头脑发昏。
她早便做好了一生为万家奉献的准备,幼时刚有成亲这个概念时,便明白未来的夫君不一定是自己心上人,却一定会于家族有益。
她明白,她理解,她在李华章和万悦的诱惑下稍微动摇了一瞬,但总归她接受。
可面对一个形如草包的皇子,她只是想尽可能拉长一点儿离家的时间,尽可能在母亲膝下尽尽孝……
却也因哥哥的仕途,不成?
心口钝痛,她蹙着眉,头一次轻声询问:“母亲,大哥,你们可曾读过青山的文字?”
“青山?何许人也?如此藏名埋姓,恐怕不是善类!”万曾氏连连摇头,不懂女儿为什么突然提及,“早叫你别读那些杂书,总归四书就够你卖弄……”
万芰荷没有去听,只是将怀着希冀的目光看向大哥。
“似乎是听过……哦对,我当差时,有同僚曾拿来叫我看过,是什么《论才子》。你说的可是这人?”
不等万芰荷回答,他又轻哧一声,道:“佶屈聱牙,不只是哪个酸腐秀才功名不成,心生怨恨。呵,不值一读。”
万芰荷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