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了!官爷打人了!官爷不把难民当人!合着我们是你们手下的猪猡,任打任骂!”
他当即将布袋子一扬,那些混着糠皮杂草和沙砾的粮食漫天飞起来,引得难民一阵哄抢。
原先排着的队早乱了,那男人掀翻了粥棚和米摊,扯着破锣嗓子大叫:
“这米粮是朝廷发给我们救命的!谁叫你们私自克扣?原先天天有稠粥,现在三天发一次粮,还都是这等劣粮!你当我们好糊弄啊?!”
“说!是不是你们贪了朝廷的救济粮钱?把我们的粮食还回来!”
他一闹腾,后面难民也都抑制不住地叫起来:“就是!我们的粮食呢?”
“三日一次施粥,还如此稀薄,真的不够吃啊!”
“呜呜……我家孩子自前日就高烧不退,如今连饱饭都吃不上……”
“走!我们去官衙瞧瞧,那京城来的官老爷,是不是正在吃我们的粮食!”
李恪闻声不对,提着长剑冲出府衙,就瞧见外面人头攒动,来势汹汹。
他原本就因米粮见底一事焦头烂额,今日布施的次品粮,还是他用高出市场价七成的价格现收回来的。
若非如此,今日根本无法布施!
他已是走投无路,甚至私自将当地的粮商绑起来了,正困在官衙等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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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白眼狼!”他唾骂一声,怒吼道,“谁再胡搅蛮缠,杀无赦!”
此一言更是激起了难民的怒火,他们再不怕官兵手里的长鞭,大叫着就要将李恪从高台上拉下来,倒提着抖擞抖擞,看看是不是真的私藏了米粮。
李恪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怒火攻心,当即挥剑斩下一个人头,提在手中,血水甩了众人一头一脸:
“谁再胡闹,犹如此人!”
血水尚且温热,那人头也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众人惊慌失措,尖叫着后退,一个个儿瘫倒在地,噤若寒蝉。
死一般的寂静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哀嚎。一个老女人手脚并用爬向李恪,哆嗦着去接他身旁倒下的无头尸:
“我儿!我儿啊!”
周围人声渐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不是段三娘家的傻大个吗?”
“是啊,小时候脑子烧坏了,瞧着人高马大,其实与孩童无异。你说怎么就……”
“唉……段三娘早年断腿,儿子虽傻却还能照料一二,这如今,可怎么办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说这官老爷,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啊?”
李恪听到人声不免一愣,他哪里知道自己杀的是傻子?不过随手杀鸡儆猴罢了。
“天杀的!我跟你拼了!你还我儿子的命来!你还我儿子的……”
段三娘面容狰狞,伸手就去抓李恪的腰带。李恪下意识抬脚踹在她心窝,却见她当下仰倒过去,两眼一翻,死了。
这一下更叫人心寒,刚才那些惊恐的、畏惧的眼神,全都慢慢爬上愤怒、质疑和不平。
李恪暗道不妙,正要后退,却见难民已经层层扑上来,嘶吼着要他给个说法!
“来人!快来人!”
“将这些刁民拖下去!”
“快!”
没人帮他,府兵也被围困,他们不像李恪说杀人就能杀人,于是只勉强用兵器抵挡,却无济于事。
正是一片混乱时,外面传来井然有序的马蹄声。
只见万芰荷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众军队,好不威风。
这批军队是萧元弋带来的那一支,如今却尽数归了万悦,前些日子一直在抢修堤坝,李恪想调用都调用不来。
训练有素的将士迅速将难民围了起来,这支身披铠甲行动干练的队伍,比起当地府兵精良不少,不过须臾,就将闹事难民控制住。
李恪松了口t?气,冷眼瞪着万芰荷:“万大人好大的派头!”
万芰荷看也不看他,指尖一点,将最先闹事的那个壮硕男人指了出来:
“刘三!寻衅挑事,冒领米粮,你多次装作难民插队领取米粮,又高价兜售给城中粮商,如今见米粮品质不好卖不上高价,这才挑拨是非,让不知情的难民和你一起闹!”
“行经恶劣天理难容,来人,拿下,带回去让他好好交代清楚,看看同伙还有谁!那些冒领的米粮一颗不剩都得给我拿回来!”
刘三瞳孔一缩,拔腿就跑,没两步就被摁倒在地,拖离现场。
万芰荷翻身下马,伸手将跪在面前的一个老妇扶起,望着众人,声音放缓:
“从即日起,布施处十步一岗,插队者鞭十,冒领者羁押,抢粮者罪同劫掠!诸位放心,有本官在,绝不让刘三这等宵小再有可乘之机!”
“等米铺粥棚重修完成,就恢复正常供应。若你们愿意,也可以来帮忙,早一天修好,就早一天吃饭。”
难民眼睛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下去,小声嘟哝:
“不是说没粮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