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万武阳的营队了。”
世界二:李华章23
正如李华章所料想的一样,那是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
大火足足到天明,可还没蔓延到城镇,就见一道惊雷劈下,十年难得一见的巨大春雷撕开云层,降下大雨来。
这就是李华章选择这一日的原因。
于是人们分不清,只说老天降雷直劈万武阳和李恪的军营,定是他们胆敢狡焉思启惹怒上苍,这才派电母雷公为民除害!
而修筑堤坝保护百姓、持续追击阻止逆贼的李华章一众,则成了应天受命的天意所向。
朝堂上的人虽然不信这些如话本子一般的巧合,却也由此知道李华章的手腕非同一般。原先那些迟迟不肯站队的,也就顺水推舟,弯下了腰。
李华章清扫了最后几个刺儿头,下朝后没有留在宫中,而是去了萧家。
萧家家丁已经悉数遣散,偌大宅院如今无人搭理,短短几日便生出杂草,显得格外萧条。
一道道门都上了锁,家产被收缴清算得也所剩无几。自李华章掌权,这里再无人问津,如今更是连飞鸟都不愿意在萧家枝头上略歇一歇脚了。
萧大人的鬓发已经全白了,一睡就到晌午,强撑着从迷乱的梦境中睁开眼,浑身如同散架。
他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他老了,开始成为不自觉回忆往昔的老人,一遍一遍在梦境中回顾过往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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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遗憾的是,他回忆的不是那些让人津津乐道的辉煌过去,而是一双双死于他手的透着猩红和仇恨的眼睛。
外面传来小女儿清脆的笑声,他这才感到灵魂稍稍回暖,略一揉脸颊,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张嘴就要唤:“囡囡……”
却听女孩灵动的声音响起:“父亲正在里面歇着呢!殿下且等着,我去唤他!”
萧大人笑容一僵,崩出裂隙,血液冻出冰碴子来,凝滞在血管,缓慢地划拉着他的脏器。
他脸色是发青的惨白,伸出去推门的手怎么也用不上力,只绵软地将门撞开,才望见站在t?院中的李华章。
阳光刺眼,他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站着的,是李华章,还是昨夜入梦来的洛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囡囡。”良久,他呵出一口气,重新勾起一抹了然的笑,“爹与殿下有要事商议,你自去玩一阵儿,好吗?”
萧茵茵看向李华章,李华章也不拦着,只揉弄着她柔软头发,笑声道:“去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萧茵茵就笑着跑远了。
萧大人目送着女儿远去的身影,直到瞧不见了,才微笑着请李华章入座:“这孩子与她母亲如出一辙,笑起来花儿似的,无忧无虑。”
“我那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像他们母亲的,反而都像我,倔强,顽固,不懂变通。”
“是不是女儿都像母亲?”
李华章也想到了洛尔,思索片刻,慢慢摇头:“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了,萧大人,我已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
萧大人眼帘微垂,交叠的手凉得发麻,又不住地哆嗦着。
他并不恐惧死亡。当年助陛下夺储时也是九死一生,后来铲除异己、设计困死洛尔时,也曾险些丧命。
再后来十几年伴君如伴虎,他脑袋上悬着的那柄宝剑也从未降下去过。
被李华章囚禁时,他已倾尽自己所有的势力,来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如今李华章安然无恙地来见他,便说明他的部署宣告失败,接下来将是李华章的王朝。
他早有心理准备,成王败寇,不过立场不同。
“元弋他……”
“死了。”李华章将目光从他颤抖的双手上移开,直视着他故作镇定的狼狈。
咔。
萧大人的指关节发出一声脆响,脸更白了几分。
他闭上眼,露出一个苍凉的惨笑,整个人虚脱一般靠在椅子上:“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一直恨你。”
“我恨你的磅礴野心,恨你的顽强不屈,恨你让我君臣离心、父子反目。”
“我恨你为何不能甘于命运,做杀人的刀,为何不能屈从权威,折断在风里。”
“我既要维护陛下的权威,那么从你降生的那一刻起,你我注定对立。”
“如今我输了。这些苦果,是我该吞下的。”
“祝贺你,李华章,你赢了。”
他睁开眼,苍老浑浊的双眸中罕见的盈满了泪水,眼皮一抬,眼泪就滑落下来。
他认真地、细细地将李华章从上到下看了又看,郑重地轻声道:
“你与你母亲,非常像。”
李华章颔首,示意身边的宫女将一壶酒放在桌上,随后站起身来:
“我不恨你。”
“我们只是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