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鸿越说得这么笃定,应愿觉得她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齐鸿越继续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写字。
笔记本上是一个清晰的表格,往下一排列着:时间投入,精力投入,情感支持,物质付出,社交融入,肢体表达,语言表达,冲突处理,牺牲妥协,未来规划等十几项判断维度。
齐鸿越:“你刚才说,她生病的时候说过‘谁都不能替代你’这句话,是跟别的人有当场比较吗?”
应愿:“是我提到了她的发小。”
齐鸿越:“细说你做了什么,发小做了什么……”
聊天继续了下去,半个小时后,齐鸿越指了指应愿的手机:“看,她没有再联系你了,说明她对你的需求是可以随时中止的。”
应愿心里的悲哀像一团水,四下溢着:“嗯。”
再二十分钟后,齐鸿越拿过自己的手机,发了那条早就准备好照片的朋友圈。
“即使是对工具的占有欲,也是会产生强烈的情绪的。”齐鸿越道,“没有爱,那就恨。”
应愿心绪翻涌,她觉得这感觉有些燃,但她的脑袋已经被酒精麻醉,不知道她们在燃些什么了。
“嗯!”她只顾点头,响亮应着。
不大的房间里,灯光挂在头顶,黄晕晕的一团。
应愿飘荡在天空里的思绪越来越往上,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已经喝不了了,趴在了桌子的一角上,脸蛋红着,眼睛迷蒙着。
她也已经听不懂齐鸿越说的话了,但嘴巴里偶尔哼唧着,还是要应两声。
齐鸿越停止了说话。
也停止了记录。
纸张上密密麻麻写着事件打着分,但人类的情感和记忆,怎么可能靠打分便理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呢?
情感是会泛滥的,记忆是会欺骗的。理智在爱情故事里是一根紧绷的弦,不是被拨动而高鸣着,便是要被拉扯得彻底断了。
当齐鸿越恨的时候,她也总是在想起,昏暗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她跌断了腿,躺在地上,第一次感觉到人生像一座孤岛,寂静,寒冷,孤独……然后,她来到了她身边。
她喊着她的名字,成串的眼泪掉在她身上,她抱住她的身体,温暖得像一朵暴雨前的云。
她的气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让她那颗颓怠的心脏兴奋。
往后,她很难再寻到那样的兴奋。
她跌落在崖底,爱恨和血肉一样,摔得稀巴烂。
齐鸿越发了会呆,起身来到了应愿身边。
明明只比她小了三岁,可齐鸿越总觉得她像十来岁时的自己,稚嫩,天真,勇敢。
敢一遍遍地,在悬崖边上游走。
齐鸿越抬起她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背,将这个已经陷入昏睡的人,半扛着拖进了卧室,安置在了床上。
应愿的酒品很好,喝多了不吐也不闹,只是脸颊红着,睡得很沉。
齐鸿越回到餐桌前,收拾桌上的碗筷和垃圾,脏了的碗碟她拿进厨房,随手就洗了。
手上的水还没来得及擦,突然有人“砰砰”地敲着门。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简直像无所顾忌莽撞的匪徒。
齐鸿越出了厨房,来到了大门前。
楼道的声控灯已经被匪徒敲得大亮,从猫眼里看出去,清清楚楚,是易闪闪那张即使被凸透镜扭曲也仍然漂亮的脸。
齐鸿越挑了挑眉梢,阴霾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有点明亮。
她回头看了眼屋子里挂钟的时间,三点十分。
如果对一件工具的占有欲大到了不仅辗转难眠,还深夜急行,那是不是说明,这占有欲里也有着可以拿来转换利用的,大量的喜爱。
只要还没跌下去,就还是有希望。
齐鸿越想给应愿一根安全绳,也想看她绝处逢生。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扯了扯自己的衬衫衣领,懒散地,愉悦地,目含水光地,打开了房门。
“闪闪,你怎么来了?”齐鸿越笑着道,“找应愿吗?她累了,刚被我伺候得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