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盒盖的瞬间,松露蒸黄鱼的鲜香扑面而来,鱼身上缀着黑白松露,下面铺着白玉萝卜,旁边小盒子里是花雕醉蟹,蟹身已被提前分好,蟹身油亮,蟹黄饱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除此之外,外卖袋里还有一份和牛,一份海肠捞饭,和一盅燕窝炖雪梨。
这顿外卖的精致程度超乎许谨礼的想象,他刚要询问那个Tsuki到底是怎么回事,景承却道:“随、随便点的,吃吧。”
“你点的?”许谨礼皱了下眉。
景承向他看过来,在看清桌上珍馐的一瞬,微微变了下脸色。
但很快,他又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嗯,对,想改、改善一下生活,”景承敲击着键盘,“快吃吧。”
景承撒谎了。
许谨礼不清楚景承撒谎的原因,但他既然这样做,许谨礼就不会拆穿他,他找出景承塞在柜子里的保温饭盒,把热食给他舀了进去。
景承真的很忙,在公司所有人都休息后,他依然坐在工位上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许谨礼看到他眼下浓重的青翳,问:“在办公室能睡好吗?”
景承敲下回车,低头在饭盒里扒拉了两口,“没问题,说实话,”咀嚼的动作让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欠了你和赵、赵律师那么多钱,就算你不催我,我也会赶、赶紧还的。”
“我真的不急。”
景承摆摆手,“我知道你不会催我,但不、不是还有赵律师吗?”
“澜哥也不需要你立刻就换上,而且,你不是有赔偿金吗?”
景承又舀了口饭,“那是我姐的,我不能要,我拿那笔钱给她和妮妮买、买了份保险,妮妮小,她又没有、劳动能力,万一哪、哪一天我出了事——”
许谨礼打断他,“别胡说。”
景承笑了一下,“就、就是假设,总之,她们娘俩太脆弱,我得替她俩多考虑一下。”
许谨礼叹了口气,“那也不能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景承咽下口中食物,“真没什么,只要妮妮渡过难关,再累、累一点也不要紧。”
从头到尾,景承都没提一句Tsuki,也没有发现他吃得是一顿如何昂贵的饭。他的注意力全部献给了工作,连稍微分出一点给许谨礼都已勉强,许谨礼有感觉,他甚至连入口的饭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这说明,景承或许并没有多在意这顿饭与那个人。
这让许谨礼安心些许,他固然希望景承能谈恋爱,但Tsuki的藏头露尾,让他觉得那个隐在网络那端的人并非善类。他希望景承的恋爱对象,至少是看得见、摸得着,能光明正大追求他的。
当晚,许谨礼把Tsuki的存在告诉了赵澜。
“日文名?”赵澜沉吟,“叫这种名字,一般是年轻人。”
“我也这么想的,但他的声音我听过,好像挺成熟,而且……”许谨礼斟酌了一下,“我觉得有点耳熟。”
“你认识?”
许谨礼摇摇头,“我想不起是谁。”
“景承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我认为你不用替他担心。”赵澜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别想了,先一起去补些货,立柜里的零食快被你吃光了。”
赵澜家附近有一家会员制的补货圣地,里面各种东西应有尽有。许谨礼原本只是想买点零食,结果一不小心,连赵澜家的调料瓶都被他换成ins风。
赵澜转动着手中的调料瓶,“就非得买这种的?”
“对啊,这样你做饭心情会变好。”
赵澜没提家里的调料瓶是许谨礼挑的价格的五倍,很好说话地把调料瓶放进购物车中。
出来时,正巧看见对面某高档饭店,几个身穿行政夹克的人从里面走出。
许谨礼之所以看他们,是因为在一群中年行政夹克中,他看到了李鸣鹤。
李鸣鹤与身旁这些人显得格格不入。他在玩手机,对身边的热切交谈充耳不闻,许谨礼看到为首的行政夹克几步小跑到路边,为站在李鸣鹤身侧的中年男人打开车门,中年男人推辞间,李鸣鹤先一步收回手机,二话不说钻了进去。
行政夹克回头的那一瞬,许谨礼觉得他有点像自己在全区新教师展示课时看到的那位领导代表。
行政夹克殷切地与站在车旁的人攀谈。
而后许谨礼听到李鸣鹤自车中传出的不耐烦的声音,“爸,赶紧上车吧。”
车前那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果然没再跟行政夹克攀谈,他钻入后座,关上车门,汽车很快驶了出去。
行政夹克仍站在原地,挥手目送车辆的离去。
“在看什么?”赵澜问。
许谨礼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看到了一个同事,转眼就坐车走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认错人,也不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没认错,这场饭局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心没由来地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