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谨礼懒得揣测他匆忙离去的原因是因为不敢面对他们,还是仅仅因为冷漠,许谨礼没有送他,而是看着他独自一人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李鸣鹤突然停住脚步,“许谨礼,你们……是不是都在怪我?”
许谨礼笑了一下,“鸣鹤,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们有我们的独木桥,我没什么好怪的。”
李鸣鹤忽然转过身,“你要我怎样?荣誉是他们主动给的,不是我自己要的,我拒绝过,可是我爸爸却不支持我的做法,许谨礼,我们本来就是各凭本事,难道你非要让我为了你跟我爸叫板,把这个名额拱手让给你,你才满意?”
许谨礼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没必要为这件事争执。”
李鸣鹤烦躁地抓了一下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许谨礼没有说话。
“但我也不是傻子,就因为想让你们看得起,就拒绝拱手送到我手中的东西吗?”
许谨礼觉得李鸣鹤很可悲,很可笑,他是特权者,享受了特权,却又心有不安,气球获得来自下位者的安慰。许谨礼沉默片刻,才道:“鸣鹤,做都做了,还难受什么呢?”
李鸣鹤猛地看向他。
许谨礼神色平淡,“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我们之间不过同事,你与景承更称不上朋友,”他顿了顿,语气客套又疏离,“班里的各项事宜,还需要你多照顾。”
李鸣鹤的眸中闪过复杂。
许谨礼的一句话,却结束了他们莫名而起,又莫名而终的,脆弱友谊。
李鸣鹤走后,许谨礼重新回到景承身边。景承悄悄睁开眼,拉过他的手,轻声道:“别为……为他伤心,他……不配。”
许谨礼抬眸看他。
景承摇摇头,用手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你很……很不该为他难过,他不配的,小……小鱼,你就是太心软……”
许谨礼笑了一下,“哪有?”
景承摇摇头,“嘴……嘴硬,之……之前,我就劝过你,你们不……不是一类人,不该做……朋友。”
许谨礼沉默片刻,才默认般开了口,“我要有你一半清醒就好啦。”
景承露出一个笑容。这是景承住院以来露出的第一个,那甚至是一个可堪轻松的明亮笑容,他说:“我要……清醒,就不、不会躺在这里啦……”
两双情绪复杂的目光相撞,忽而双双露出坦然一笑。
“人生总……总要经历几个坎,才能变……变聪明,小鱼,我们才……二十四岁,”景承撑起身,在许谨礼的搀扶下,靠到他身上,“不怕……吃亏。”
许谨礼说:“好。”
景承借着许谨礼的肩头,看向窗外,“外面……好美,我想快……快点恢复,从……从这里出去。”
“然后干什么?”
“工……工作,生活,挣……挣钱……过我该过的日子,”景承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没必要为他们李……家贺家伤神,也没必要为……为他们惩罚自己,小鱼,我的人生,本……本来就与他们不相关。”
许谨礼看向他。
景承微微弯起双眼,“所以……不要难……难过,你能成为一名好……老师,一名好……班主任,一名被大家喜……喜爱的老师,你的职业,你的未……未来,都与李鸣鹤……无关。”
许谨礼笑了,“怎么还让你安慰起我来了?”
“因为……我的小鱼难……难过了呀。”
许谨礼轻轻抱住他,“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景承把目光再次移向窗外,“你看外……外面,灯火……璀璨,多好?我们本来……就该好好享……享受我们自己的……人生。”
景承说话真的很吃力,可他依然坚持说着。
这让许谨礼恍然想起大学时的景承,那时的他因为口吃而少言寡语,几乎是班里最自闭的存在。
这些年,他亲眼看着景承如何努力克服口吃,看着他主动交友,努力上进,赢得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
在景承苏醒后口吃急遽恶化,甚至比大学还要严重时,许谨礼以为他会介意,会伤怀,甚至会气郁,可许谨礼发现景承什么情绪也没有。他就宛如一株枯木逢春,在磨难的淬炼下,焕发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