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任性地、愤怒地、委屈地想着——
都是曼斯菲尔德错。
忘记了,自己是个多糟糕的老师,扔下了带了一半的学生,放他在陌生的领域跌跌撞撞地摸爬滚打。
忽视了,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曼斯菲尔德,更在意法斯特这个糟糕任性的家伙了。
“原来我是这样的家伙啊。”法斯特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仰首去看曼斯菲尔德,熔金般地眼眸愈发明亮。
他笑着说,“没关系,我来教你,怎么应对这么难搞的家伙,好不好?”
玻璃窗上模糊映出雄虫仰首含笑的模样,银色的发丝顺滑地垂落在雌虫身上,露出半边昳丽至极的眉眼,一笑间五官中的冷锐锋芒便消逝不见,仿若一朵褪去尖刺,在晨曦中为一人灿然盛开的玫瑰。
曼斯菲尔德有些出神地想着,一点也不难搞。
无论生多大的气,第二天都能把自己哄好。
“不过——”法斯特绕了绕发丝,脸颊上难得带了一点羞赫,对自己认知相当明确。
“我也不能确定,我现在说的一定是正确答案,还是要我们一起摸索。”
“以后不会让你像个闷葫芦自己瞎猜了,为什么开心、生气、难过,都直接告诉你……”
法斯特直起身,拉过曼斯菲尔德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眸中飞速闪过一丝狡黠。
“作为交换,你的疑问和心情也不要都藏在这里,也告诉我好不好?”
“……”
曼斯菲尔德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今天的目的是这个吗?
明明是要找雄虫说个明白,为什么变成了交换。
不等曼斯菲尔德回答,法斯特便自顾自地对着红彤彤地备忘录,顶着回旋镖,一脸血地强撑着开始了“老师”的职责。
“就像这里的‘不想看见你’,不是真的不想看见你。
……我给你留门了,晚上也没有让你从卧室出去。”
“你回来把被子搬走,拿到次卧睡,我才开始生气的。”
“……?”
曼斯菲尔德显然不能接受什么是嘴上说不要,心里想要这种高级东西。
他一边在备忘录记笔记,一边用双眼耿直地打出了几个问号。
不得不像当事人剖析自己的幼稚行为,法斯特头低地快要看不到了,明明尴尬地快要脚趾抓地,还倔强着嘴硬。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你的错,你当时哄哄我不就好了,我、我又开始生气了……你要给我补上。”
刚反思完的雄虫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到一半就没了嚣张的气焰,偷偷斜眼去看雌虫的表情。
曼斯菲尔德完全习惯了法斯特的各种‘倒打一耙’,闻言不绝丝毫不对,反而十分虚心求教,“怎么哄?”
“至少不能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根本不出现,像消失了一样。”
法斯特怨念极深地说完,抓着曼斯菲尔德的手,像模像样道,“牵一会手心情可能会变好,但具体效果要观察。”
“如果牵手没有用的话,就需要抱一会。”
曼斯菲尔德迟疑地嗯了一声,“可是,你那时候不让人近身。”
一生气就缩到角落或者被子里,背对着人当蘑菇。
嘴里还念念有词,“别理我,别管我,别碰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法斯特:……
他维持着破碎的笑容坚强道,“以后不会了,我会直接告诉你,陪我待一会。”
曼斯菲尔德若有所思,反握住了法斯特的手掌,目光清亮,“有用吗,还生气吗?”
“……有用,但还有一点点生气。”
法斯特一边不动声色地和曼斯菲尔德十指相扣,牢牢占据了对方空闲的左手,一边给对方答疑解惑。
重点落在其实他本来可能根本没有生气,就是长得冷,无意识臭脸了,就是你不来哄我,我才生气的,以后不许乱跑。
啊呀,一谈起来这件事就又开始生气了,实践出真知,你可以哄我了。
补上了,这件事就可以划掉啦。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好好的备忘录,被法斯特搞得像愿望清单一样,做完一个划一个。
两个人不自觉越离越近,一个教一个学。
法斯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玻璃上的倒影柔和的要滴出水来。
令曼斯菲尔德隐隐恐惧地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靠近法斯特,伤害法斯特。
可今天法斯特笑吟吟地凑过来,眼底藏着主人不自知的小心翼翼,嘴里不饶人要又贴又亲又搂又抱,偏偏动作轻柔又珍惜,像是在触及什么难得易碎的珍宝,浑身上下透露着难得一见的乖巧。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曼斯菲尔德胸中那股无形的郁闷与烦躁似乎也悄然散去,无意识放松了身体,很想低头蹭蹭雄虫的额角,摸摸他的柔软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