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少女清丽面容上的盈盈笑意,尤弥里斯定定注视着自己身下的神明,胸膛中原本穿透的,蔓延开让他难以忍耐的冰冷刺痛与空洞感,似乎在被怪异的,如同溺水一般的怪异滞塞感缓慢地充填着。
为什么——
为什么他同样得到了神明对于神侍的恩典,却还是觉得不满足?
就如同他的胸膛里还藏着一条更自私贪婪的毒蛇,一口一口吞噬着神明注入其中的蜜液,却仍嫌不足地狠狠咬上他的血肉,用更为尖锐而空洞的痛楚逼迫他——
不够!还不够!!
他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一视同仁的,神明对所有神侍都能洒下的宠爱!
他要的是——
“砰!砰砰!!”
一声声猛烈撞响着铁笼的剧烈声响,唤回了池初雁本来投注在大蛇身上的注意力。
她转过头,只见刚刚在她手下僵硬得仿佛陷入应激状态的大白虎,此刻用头和身体猛然撞击着铁笼,就像是不顾一切地要从囚笼的束缚中逃脱而出。
池初雁刚刚松开了抱住大蛇的手,准备去阻止老虎的动作。
可在她身后,无数条冰凉的雪白腕足又黏人地缠绕上她的小腿,手臂,脖颈,让她重新对上了大蛇冷金色的瞳眸。
“乖乖,我现在不能陪你了,我要先去安抚……”
然而池初雁的话没有说完,下一刻,原本猛烈撞击笼子的声响陡然停了下来。
池初雁若有所觉地立刻回过头,只见大蛇快速收回了攻击白虎的雪白触手,而白虎的身体如同坍塌的小山丘般轰然倒下,发出让人耳酸的重物倒地声。
她家老虎到底被大蛇打晕多少次了?
池初雁有些无奈,她发现大蛇之前才好了一些的独占欲,现在又复发了。
她的指尖轻轻拨了拨银蛇脖颈上被固定着的那枚木质吊坠,原本温柔的声音微微冷下。
“在我面前欺负比你弱的其他宠物,你胆子大了,又不听话了?”
……宠物。
少女新神口中吐出的两个平淡字眼,如同一击重锤,恶狠狠地敲打在尤弥里斯的心间。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神侍对于神明而言,不过是等同于奴仆或者器具般可以被随意替代的东西。即便他信仰的新神如此仁慈,可她也终究是与人类不同的,拥有奇异神力的神明。
尤弥里斯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在少女新神心中,到底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
其他弱小的神侍,可以是神明喜爱的下属或是爱宠。
那么他呢?
他比其他神侍更加强大,对神明的用处更大,那么在少女新神眼中,他会不会可能是比其他神侍更高一层的,也更能靠近她的存在?
可当听到少女新神那个平静的回答,尤弥里斯才明白,他不过和那些神侍一样,都是神明眼中一视同仁的宠物。
像是身体中破开了无数个细小的裂洞,他胸膛中的所有怒火,嫉妒,还有不甘,都从这些裂缝中如同冰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带着他的快乐,鲜活以及他曾经对于他和神明未来的一切憧憬与想象,从他这具冰冷的躯壳中流逝。
所有涌动的或热烈或扭曲情绪,在这两个字下都变得像是一个自取其辱的笑话。
不过都是神明的宠物,他有什么必要愤怒,痛苦,甚至还想要索要那个根本不可能的答案?
看着鲜红如血般的水液从大蛇眼中一滴滴落下,池初雁愣了一下。
直播间里又进了什么她没看见的怪物吗,不然大蛇的眼睛怎么无缘无故受伤了?
池初雁被吓得立刻打开光屏检查情况,结果光屏没有显示出任何异常,只是大蛇原本精神值缓慢增长的状态说明一变,变成了鲜红的警戒红字。
(宠物的心情极度低落,精神值缓慢下降中)
她难以理解地看着这行状态说明,所以说大蛇刚刚不是因为受伤流血,而是在流眼泪?
普通蛇应该是不会流眼泪的。
大蛇还是她梦境直播间里的神奇动物,到底是怎么做到被她说了一句,就又是掉血泪,又是掉精神值的?
它原来是这么脆弱又多愁善感的一条小蛇吗?
池初雁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但是看着银蛇定定望着她,眼泪啪嗒啪嗒掉她手上的可怜模样,她还是忍不住放软了声音,摸了摸它眼下那块冰凉滑腻,此刻微微湿润的鳞片。
“不哭了,不哭了,明明是你先打人家,怎么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哭的?嗯?”
她这句话本来不带任何责怪的意味,可不知道怎么,听了她的话后,大蛇掉下的眼泪好像更多了。
它表面上看不出丝毫难过的样子,从冷金色瞳眸里落下的血红液体,更像是从身体内部裂开的,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内流淌出的血液,银蛇没有表露出任何疼痛与挣扎的动作,就连原本紧紧缠着她的触腕与蛇身,此刻都恹恹得松开,像是失去了所有活力,缓慢死亡的病重者。
池初雁这时才觉得事情可能有些严重。
大蛇先前也被她这么教训大蛇,可是它之前的反应根本没有现在那么大。
更何况这次她都还没说让它离开,大蛇这次的表现怎么比之前更加难过?
池初雁仔细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终于发现了可能让大蛇情绪低落的那个点。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试探性地问道,“宠物?”
大蛇冷金色的瞳眸光彩看着更黯淡了,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灰翳的碎裂金色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