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御不确定,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必须牢牢把握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在帝国发生巨变的时候,他的祖父顺利地登上了陛下的那艘星舰,如今的他,也必须带领秦家,登上神明的这片方舟。
然而秦元御突然感知到了一股格外锐利冰冷的,仿佛要将他全身的血肉彻底剖开的一道目光。
是哪个不长眼的神侍,敢这么敌视他?
他虽然是秦家的独子。可是能够能够稳稳坐在执政官的位置上十几年,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都不懂的软柿子。
秦元御面上保持微笑,心中已经下定了主意,他会将所有敌视他的精神体,从神明的神域中赶出去。即便是在神明的神域中,他也不可能甘居人下。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神明身侧,那条全身银白,金色冰寒的瞳眸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他的银蛇身上的时候,秦元御陡然有一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眼中被凝固的危险感觉。
这条银蛇精神体,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肯定见过这条精神体,这条精神体的主人,也肯定给他留下过极其恐怖的印象。
秦元御瞬间将所有怀疑人员列成的一长串名单,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
奇怪,为什么……
然而下一刻,一道极其恐怖的名字闯入了他的脑海。
尤弥里斯。
在他的父亲,还是执政官的时候,秦元御曾经跟随着家人被带到首都星,参加皇室准备的晚宴,觐见那位传说中有着弑神传奇事迹的陛下。
秦元御从小生活在秦家管辖的星区内,从来没有见过他身为执政官,无比威严而冷漠的父亲,在他人面前,会露出如此如此敬畏而谦卑的模样,他的父亲深深地躬着身体,甚至不敢抬头去望王座上的那人一眼。
秦元御从小在身边人众星捧月中长大,从来没有过需要害怕或者敬畏什么事情的体验,他毫无心理压力地抬起头,想要知道那位弑神的陛下,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么暴虐而畸形。
然而他只来得及看到盘踞在高大台阶上的那条黑色巨蛇,如同一片遮天蔽日的庞然污染阴影中,露出的那两颗金色冰冷的恐怖蛇瞳。
那一刻,秦元御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极其恐怖的死亡阴影下,发出无比战栗而恐惧的无声哀鸣。
他甚至连带着丧失了那段经历以后的大半记忆,据他的家人说,他直接在晚宴上被吓晕了过去,连带着回到秦家后发了许久的高烧,家人只能请人暂时用精神力屏蔽了他的那段记忆,他才逐渐恢复正常。
只是从那以后,他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家人一直想要教导他的道理:在面对无法战胜的强者时,必须要保持最大程度的谦卑与恭敬,还有,他们追随的不是帝王,而是拥有强大力量的胜利者,所以他们秦家必须永远站在胜利者那一边。
可是现在,他的精神体明明已经成长到了顶尖的S级,为什么还会在一条和帝国君王类似的蛇类精神体身上,感知到那股从童年时就成为了他的噩梦的恐惧与熟悉感?
……
雪白狐狸全身的毛都蓬松炸起,看着更像是一朵白色的大蒲公英了。
池初雁感知到了狐狸身上的异样,顺着它的目光落点看去,立刻意识到了是什么东西让它突然如此害怕。
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大蛇柔润冰凉的蛇身,带着点无奈意味地问道。
“你刚刚是不是在吓别人?”
尤弥里斯无辜地转过头,金色耀眼的瞳眸一片澄静,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凝聚着冰寒杀气,注视着那头死狐狸的凶狠模样。
“吾神,我没有。”
池初雁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虽然她知道肯定是大蛇做了什么,不过在外来的狐狸和自己的大蛇面前,她自然还是更偏心一点大蛇的。
她望着雪白的狐狸,自然地招了招手。
“过来吧,我帮你看看你身上的污染。”
白狐狸身上的皮毛仍然维持着炸起的蓬松状态,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控制着,不得不靠近危险的柔弱小动物,它僵硬地迈开步子,甚至是有些同手同脚地小心走向神明。
池初雁的手落在了白狐狸丝缎般柔顺的皮毛上,它的每一根皮毛都泛着仿佛月光流淌一般的银色光泽,然而隔着银色皮毛,池初雁却能感知到这头白狐狸身上不同寻常的颤抖,还有它的心脏隔着热乎乎皮毛传来的,格外剧烈的跳动。
她下意识地顺着狐狸脊背弓起的弧度摸了下去,原本还在紧张不安颤抖的白狐,终于在她无声的一下又一下安抚中,慢慢安静了下来。
秦元御少见地感觉到,一向麻痹而没有多少感知的精神体,竟然会在神明的神恩落下时,感觉到异常轻盈而活跃的舒适与温暖,就像是他第一次觉醒了精神体的时候,身体每一根紧绷不安的神经,都在神明指尖的温暖触碰下,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又像是回到了他幼年时晒太阳的一个午后,精神体的每根皮毛都沐浴在这股暖融融的阳光包裹中,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完全舒展开来,让这股强大温暖的力量再融进他身体的更深处。
只是感知到神明身旁,银蛇传来的格外危险的目光,白狐狸努力地低下头,团起毛乎乎的银白大尾巴,整个身体恨不得缩成一团白球,掩耳盗铃般往神明的掌心向下钻去。
秦元御突然放下了原本进入神域前,想要成为最高等神侍的雄心壮志。看着那条和陛下格外相似的银蛇,他不敢想那个精神体的主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只知道想要成为神明的神侍,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危险。
他努力劝说自己,不管那条蛇是什么东西,他要争夺的是神明的信任和宠爱,只要他不主动挑衅那条蛇,神明应该会保护他的。
然而此刻,看着那团明明拱成白色毛球,却还在一点点靠近少女神明的白狐,尤弥里斯只觉得这头狐狸现在对神明做的每一个献媚动作,毫无疑问,都是在挑衅他。
他冷漠地推翻了刚刚生出的,秦家人应该能成为一个好用下属的念头,甚至对他从前决定留下秦家,让他们继续成为执政官的做法产生了质疑。
……
感知到场中变得越来越紧绷的气氛,池初雁已经习以为常地往大蛇头顶敲了一记,不轻不重地警告道。
“我说了,不许凶别人,要不你就进别的房间里待着。”
尤弥里斯终于老实了下来,他不再去看那条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激起他的怒火,还在向神明卖可怜的死狐狸,索性闭上眼,将脑袋靠在神明的身后。
即便真的要处置秦家,那也得等他吸收并且同化完本体的力量,离开灵维禁区后才能做到。
而确定大蛇安静下来,池初雁这才将心思重新放到白狐狸身上,她的手慢慢地摸着狐狸肚腹最柔软温热的那一片皮毛,终于摸到了小绿蛇告诉她的,白狐狸身上的污染区域。
那像是生长在温热的皮肉上,被雪白皮毛掩盖住的一条长疤痕,原本微微放松下来的雪白狐狸,突然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池初雁想了想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索性拿黑锤往狐狸头上敲了敲,确定它陷入昏迷状态,光屏上的状态也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认真地将狐狸完全翻了过来,剥开了它肚子上厚厚的一层白毛,看到了那条污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