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长大一些后,类似的字体往往出现在便签上,有时候旁边放着一碟小点心,有时候是一张小小的肖像画,更多的时候,只要她稍稍擡起头,就可以撞上约瑟的目光——他总是表现得很慌乱,只要和她对上视线,就恨不得把脑袋埋到画里。
……这些字迹是琐碎的片段,与她的前半生纠缠相连。
在这一刻,所有的丝线,都被斩断了。
克莱沉默了许久。
被透明胶带粘连起来信纸摸起来凹凸不平,她捏着信纸的一角,缓慢地阅读着,像是要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刻印在脑海中,在脑海中缓慢描摹着已然变得有几分陌生的面孔。
约瑟,克莱。
唐纳德,琳妮。
她曾以为,他们都在自己的人生中稳步前行。
她会在协律所中见证人间百态,约瑟会在旅途中收获不一样的风景。
他们会在翻开一本熟悉的故事书、见到一朵似曾相识的花时,短暂地想起对方、还有那些属于过去的温暖记忆。
不必去找寻,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途。
不必去缅怀,因为过去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他们是童年时、少年时短暂相交的线,在成人分离,奔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她以为。
但约瑟没有离开,他掩去了自己的蹤迹,正如幼时用颜料遮掩住杂乱的线条。
在她尚未意识到的某个时间节点,当她步履匆匆地走过街道时,或许,名为唐纳德的圣骑士,正站在藏书馆的窗边,注视着她的身影。
——注视着完美的“琳妮”。
“你的想法总是很奇怪。”
克莱轻声道,
“明明已经改变了那麽多…但又好像什麽都没变。”
白榆看着她的眼眸。
没有眼泪,但涌动在其中的情绪,是苦涩的、沉重的,带着些许追忆之色。
她莫名觉得有些难过,稍稍侧过脑袋,把脸埋在蓬松的长毛中。
“泽菲尔大人。”
她缓慢地组织着语言,小声道,
“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封信,交给克莱姐姐?”
克莱没有收到约瑟的死讯。
在她描摹出的图景中,约瑟是个半吊子剑士,或许还有些敏感多思,但冒险的旅途充实、有趣,没什麽伤春悲秋的时间,从前留下的绘画功底,或许是用来画肖像画赚取路费的,或许是用来将一些景色定格在画框中的,风会吹干湿漉漉的颜料,也会抚平画上的褶皱、心上的印痕。
这些描摹出来的图景,源于过去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是在离别后由“祝福”拼凑起来的零星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