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应怀:“我们人类不会这样说话。”
宁一改口:“那我以後……看心情叫。”
风停了,太阳落下一线,通讯器震动,宿安给了商应怀回复:【好】
地下拳场的灯光设计过,昏黄带冷,从高处斜斜压在观衆席上,擂台正上方悬挂一组高强度聚光灯,色温偏冷,高对比度,选手的汗水和血格外夺目。
宿安站在擂台上,像块沉在深水里的金属,沉默丶沉重而安静,直到开场铃震才动起来。
第一场,旗鼓相当,打斗焦灼——宿安绕圈丶试探,偶尔试出个破绽,又松手,最後十秒,她终于利落收尾。
观衆席炸开一片欢呼。
宁一说:“她可以轻松解决对手,故意拖时间……这是场表演赛,让观衆低估她的实力,影响下一场的赔率。”
涉及逻辑推断,他又变回客观冰冷的语风。
果然,第二场,宿安一击KO。
片刻後,观衆席爆出骂声“退钱!”“黑幕!”,但都被压在欢呼中。
第三场,宿安连胜。商应怀押注押得不多,但也小赚一笔,表现的像个青涩的老师,不敢看比赛,只在最後宣布结果时,露出喜色。
“演。”宁一评价。
商应怀侧过脸,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盯住角落的宁一。宁一目不斜视,看擂台:“表演赛。”
宿安完成三场比赛没用到一小时。
她说过,这是她最後一场比赛,老板出五万请人。终于赢了,宿安明显很高兴,请商应怀和宁一吃宵夜丶喝酒。
商应怀提到了今天追见的面包车,还有尸袋里的拳手。
“有些死是假的,尸袋演给观衆看,”宿安喝了酒,话多起来,“很多是老板看选手胜率高丶逼他输,死了好下场,观衆不敢查的。换个名字丶换张脸,过几天又上场。”
商应怀问:“不怕被熟客发现?”
宿安开玩笑:“没办法啊,签了卖身契,只能给老板卖命。”
她又擡头,看了眼一直在默默喝酒的宁一,问:“你们是兄弟?”
宁一比商应怀回复更快:“是朋友。”
宿安觉得奇怪,怎麽朋友关系还要强调的?像小学生……铁片覆盖下的脸牵动一个大笑,“真好丶真好,我没什麽朋友,跟我弟也不联系了。”
她又闷半瓶酒,然後掏出烟,问商应怀要吗,被拒绝了,自己抽。
她的抽法很奇怪,一点二手烟都没散出来。
宿安应该经常被人问抽烟的事,见商应怀打量自己,说:“我的肺改过,烟全闷进去,没事。”
这根烟没抽完,宿安接到一通电话。
她低头一瞥,没接。指尖夹着烟,停顿几秒,还是摁了接听。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麽,宿安的背立刻绷紧,没回。挂断了,烟还在她指缝间燃着,灰掉下来,她没有动。
宿安结了账,让商应怀这对朋友吃好喝好,她临时有事,先走了。
宁一说:“拳场老板临时加赛,让她上场。”
他显然是截了宿安的通讯,这次商应怀什麽都没说,桌上是宿安抽到一半的烟头,明明暗暗,茍延残喘。
就在这时,商应怀的通讯器也亮了。是那家灰市基因诊所的医生。
“宁先生,”对面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任何客套话,“你听着——那鸽子的基因里,有一段人类DNA的异常频段。”
医生停顿了一下,不再说话,但商应怀收到一条匿名短信:“人情我还了,别再联系。”
商应怀摁灭通讯器。宁一问:“怎麽了?”
商应怀被他这幅困惑样逗笑了,刚刚才截了宿安的通讯,又装不知道商应怀跟医生在聊什麽。
“走吧。”商应怀接着摁灭宿安的烟头,装进取样袋中。“看不存在的第四场比赛。”
但他眼里没有一点看戏的意思。
商应怀回拳场时,宿安已经上场。
观衆席坐满了人,灯光炽白,空气在发烫,台下不断传来下注声丶调侃声丶机器统计赔率的嘀嘀声。
就好像……从这一刻,比赛才真正开始。
宿安的对手,侧脸有一颗大痦子。
她一向以冷静闻名,但这次像被闪电击中,僵硬到商应怀都能看出,大约过十秒,她擡手,对裁判做了个临场调整的手势。
裁判迟疑了两秒,还是点头,示意暂停。
宿安退回准备区时,眼神扫过观衆席,一眼撞上商应怀。她张了张口,唇形清晰又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