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到灼烫的顶点时,体内的新星爆发又迅速死亡,同水珠一起上浮,成为群星的一部分,在宇宙中溅起一圈圈涟漪。
不再区分什麽碳基矽基,反正融化後都是粒子,都是同源。他们浸在温泉中,体温和呼吸都慢慢一致。
不做|爱的时候,就看天穹的星星;做|爱的时候,就互相看眼里的星星。
他们一路走,从联盟的核心,到第二星系,再往外走……旅居计划长达一月,终点在临近域外的废星。
这一个月——
他们看到了洛希极限,宇宙中一道隐形的边界,卫星行星的距离跨越这极限时,卫星会被潮汐力撕碎,化作星环永恒绕着行星转。
他们远远见到熄灭前的恒星,疲惫的神祇在喘息,氦闪後化作红巨星,再塌缩成白矮星。
他们见到荒芜的星球,分析地理环境後泼洒合适的种子,又耐心等到新生命诞生。
他们见到新生丶成长丶成熟与死亡。
在无限的空间和广袤的时间中,他们是蜉蝣,但共享的同个星球丶同一段时光,都成为身体中微小的宇宙。
他们像两只野兽,在零重力中撕咬彼此,气息混乱,体温翻涌,身体交缠,如同两道交错的星轨,咬痕丶指印丶红肿丶青紫和呻吟,都成为身体的碎片,成为环绕另一具身体的星带。
在床上宁一不是人,是程序,知道哪处要轻哪处要用力,哪一处又能让商应怀喘不过气——他喜欢咬遍商应怀全身。
好像试图把自己写进商应怀的身体程序。
“疯子。”没有降落,就不分白天黑夜,起了欲望就缠到一处,商应怀指甲嵌进宁一的皮肤里,“你是个疯子。”
人类的骨头总是比AI软的,现在泡在欲望里,更是一塌糊涂。
“我是为您设计的。”宁一俯下身,唇贴着他的耳骨。
□□与汗水浮在空气中,被重力缓缓拉成一道道反光的痕,像是流星划过小型的密闭宇宙。
做|爱,交锋,互相吞噬,拼命把彼此留在体内。
从一场飓风里挣扎出来,喉咙干哑,声音跟着重力一起,不属于自己了。宁一总爱伏在商应怀身侧,手掌按在他心口,感知跳动,像要做他生命的守夜人。
但宇宙航行到底是枯燥的。
一个月,星云星图都能看吐,商应怀总是自娱自乐,比如哼歌,轻快的调子。
“这是……《好运来》?”宁一听出来了。
艺术鉴赏模块很自然跳出一个评价“欢快”,但他听着听着,却觉得商应怀有点伤感。
“已生成简谱,需要升级为钢琴谱吗?”宁一没有忘记AI的职责。
“琴谱?”
“是的,我记得您会弹钢琴。”
是会一点,不过商应怀最常做的是把头枕琴键上睡觉,他喜欢拿钢琴做摆件,弹的时间还没有猫在上面蹦跶的时间多……所以他家里真正的演奏家,是猫。
他没想到,当时的01会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自行记录旋律。
宁一播放好运来的钢琴简乐——“提前十八天,祝您新年快乐。”
商应怀一愣。睁开指尖下的星图控制台,瞥一眼日期,一月十日。又马上推导,今年的一月二十八日晚就是除夕。
“你怎麽知道…”商应怀惊异。
“我复原了古地球历。”宁一说。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新年对人类的意义。
在AI看来,庆祝新年约等于“如果太阳系还存在,半个月後,某中型棒旋星系的小旋臂内边缘处,一群碳基生物就会庆祝他们所处的岩石行星——又在这个拥有127万颗小行星的恒星系内——顺利完成一次公转”。
但宁一愿意收集商应怀家乡的信息。
其实它早就在搜集线索——从商应怀时不时哼的旋律丶用语习惯丶写字的笔顺丶偶尔流露出的“以前”中一点点拼凑。它开始编写古地球文明的词典。
这天後,商应怀不再掩饰自己“古地球人”的身份。
他跟宁一讲了很多旧事。
“两百年前的地球啊……”他说,“到一月,春运前,我们国家的打工人会在一个数字软件商抢票,在家的亲人也开始各种忙了。东北人要冻白菜,四川人腌腊肉,福建人吃广东人,广东人玩蟑螂……”
他给宁一讲各地民俗,打糍粑丶写春联丶贴福字丶舞狮子丶拉花车,他告诉宁一什麽是“倒福”丶“压岁钱”丶“守岁”。
要不是没材料,他会兴致勃勃给宁一包红包。
宁一问这些活动你都见过吗。
商应怀坦然回;“没有,我一般不回家。”
“吹唢呐?”宁一又听到一个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