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卿问,“以前来过深圳吗?”
“来过几次。”吴过边骑边答。
“出差还是跟家里人?”
“跟家里人,我之前在省财政厅下属的财务科,出差大多往北京跑,南边来得少。”
“跟家里人来,也带着你弟弟?”黎远卿忽然侧头问。
不知黎远卿怎麽突然聊起这个,吴过不想多说,只应了一个字,“对。”
可过了一会儿,黎远卿又问,“你们从什麽时候开始合租的?”
吴过顿了几秒才说,“我来北京後没多久,他也毕业来北京工作了,算起来也就一个多月。”
“他是做什麽的?”
吴过有些不理解,黎远卿怎麽对许子铭这麽上心,也实在不明白,不管是许子铭还是黎远卿,怎麽都对只见过一面的对方印象这麽深。
吴过故意慢半拍且答得含糊,想以此提醒黎远卿这是他的私事,“他好像在弄专利注册之类的。”
不知黎远卿听没听出他的口气,还是对方真对这个模糊的答案有些好奇,黎远卿依旧笑着问,“你们不是很熟吗?”
“他研究的领域我确实不太懂。”吴过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而问黎远卿,“您是家里独生子吗?”
转移话题的意图有些明显,黎远卿却顺着吴过的话淡淡笑道,“还有个妹妹在美国,过两年毕业也该回来了。”
两人就这样边骑边聊,时间过得倒也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海边。
黎远卿停下车,忽然提议,“车放这儿吧,顺着海边走走吧。”
白天再热,到了晚上,海风吹过也凉快下来。黎远卿和吴过一前一後,提着鞋惬意地漫步在沙滩上。
黎远卿问,“我听Kevin说你在考注会?”
吴过有些不好意思,“对,下个月就考试了,心里没什麽底。”
“过了几门?”
“四门,还剩最後两门。”吴过如实回答。
“我很多年前也考过,花了些功夫,需要的话,我给你找几本参考书?”黎远卿说着,报出了几本书名,“都是比较经典的,好像不太好找。”
吴过很是意外惊喜,这些书他在网上听人提过,确实难找,便问,“方便吗?”
“当然。”黎远卿看着他笑说,“其实以你的努力,我相信肯定没问题,不过这几本书确实不错,我上面还做了些笔记,希望能给你点啓发。”
吴过没料到陪老板骑行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最近为了尽快跟上工作节奏,他没法像在老家单位时那样,上班还能抽空看书复习,正担心今年这两门过不了,要是有黎远卿这位大咖的笔记帮忙,他忽然觉得离拿到注会证可能就差一小步了。
吴过心底窃喜,嘴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那先谢谢黎总了。”
黎远卿侧头看他,目光温和,“跟我不用这麽客气。”
又走了一小段路,前面刚好有个露天小酒吧,两人索性坐了下来。
面朝大海,黎远卿轻轻放下酒杯问,“从准备考注会到现在过了四门,至少也准备了小两年吧?你是很早之前就计划好来北京了?”
海风拂面,让人浑身放松,吴过点点头,“这麽一算,好像确实有两年了。”
“为什麽一定要来北京?”黎远卿看着微醺的吴过问。
吴过刚想开口,黎远卿却抢先说,“你不会又说‘为了更好的前程和发展’吧?”他笑了笑,“这个理由听起来太官方了。”
吴过微微抿起嘴角,淡笑道,“人往高处走,有什麽不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远卿抿了口酒,“只是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事事争第一的人,如果是,早就出来闯荡了,不会在有了稳定工作後还放弃一切重新开始。现实里能做出这种破釜沉舟决定的人,我见过的不多。”
吴过晃动着酒杯,半晌後才淡笑道,“不愧是黎老板,阅人无数,说实话我确实没什麽事业心。”
“那是为什麽?”黎远卿望着他追问。
吴过转向漆黑的海面,连着一个多月紧绷的神经,在酒精和海风的作用下渐渐松弛。他顿了顿,才淡淡说,“想给自己博一条出路吧,万一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至少还有路可走。”
黎远卿眼睛微微眯起,“什麽情况才算万不得已?”
“衆叛亲离,被亲友摒弃……大概就是这些吧。”
黎远卿忽然笑了,“你是做了什麽十恶不赦的事,才会想到这些?”
吴过一直望着漆黑的海平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最可怕的不是发生这些,而是你做好誓死不回头的准备时,才发现一切早就结束了。”
半晌,吴过转向黎远卿,苦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也是这几年才体会到。”
黎远卿保持着审视的姿势看着吴过,仿佛想透过那副努力表现无所谓神情的面容,一直窥进这个人心底最深处,可最终,他只等到吴过举起酒杯,主动碰了碰他放在桌上的杯子说,
“所以真的谢谢黎老板,给了我一次重新找回自己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