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之顺势一滚,捡起短刀,反手割断了身上的绳索,动作快如闪电。
“动手!”校尉又惊又怒,嘶吼着下令。
箭矢破空而来,谢清辞挥剑格挡,“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他剑法灵动,避开要害的同时,总能精准地挑落对方的兵器。萧砚之则更显悍勇,短刀在他手里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血光。
弟兄们也冲了上去,与兵卒厮杀在一处。
寒风卷着血腥味,在城门下弥漫开来。谢清辞一边应对着围攻的兵卒,一边留意着萧砚之的动向。他看到萧砚之肩头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浸透了衣衫,动作却丝毫未减。
“走!”萧砚之解决掉身边的几个兵卒,冲谢清辞喊道,“别恋战!”
谢清辞点头,虚晃一招逼退对手,转身护在萧砚之身侧。两人背靠着背,剑光与刀影交织,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想跑?”校尉捂着受伤的手腕,指挥着兵卒紧追不舍,“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箭矢如雨点般袭来,谢清辞将萧砚之往身後拉了拉,用自己的後背挡了一下,一支箭擦着他的肩胛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清辞!”萧砚之低喝一声,眼神骤变,短刀挥舞得更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趁着兵卒换箭的间隙,两人翻身上马。萧砚之反手将短刀掷出,正中校尉的马腿,那马吃痛长嘶,将校尉掀翻在地。
“走!”
两匹马并驾齐驱,朝着城外疾驰而去。身後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声渐渐远去,只剩下风雪卷着马蹄声,在旷野里回荡。
跑出很远,两人才勒住马。萧砚之看着谢清辞肩胛渗出的血迹,眉头拧得死紧,伸手想去碰,又怕弄疼他,动作僵在半空。
谢清辞却笑了笑,尽管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很亮:“你看,我说了,要一起走。”
萧砚之看着他带血的笑容,喉间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句:“疯子。”
话虽如此,他的声音里却没有怒意,只有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翻身下马,从行囊里翻出伤药,动作有些笨拙地往谢清辞的伤口上敷:“忍着点。”
谢清辞“嗯”了一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这点伤,值了。
风雪越下越急,旷野里的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萧砚之扶着谢清辞下了马,找了处背风的山坳,用雪块垒了个简陋的屏障。他解开披风,铺在地上,又把自己的干粮和水囊都掏出来,一股脑推到谢清辞面前。
“先歇着。”他蹲下身,重新检查谢清辞的伤口,箭虽然没深扎进去,但划开的口子不浅,血还在往外渗,“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找些干净的布来。”
谢清辞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去,带着点微颤:“不用。这点伤不碍事,咱们得尽快离开这一带,他们肯定会派人追。”
萧砚之低头看他握着自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睫毛上甚至沾了点雪粒,像落了层霜。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坐了下来,从行囊里翻出最後一小卷伤药,小心翼翼地往谢清辞的伤口上撒。
药粉碰到伤口,谢清辞闷哼了一声,额角渗出细汗。
“忍忍。”萧砚之的声音放轻了些,指尖带着些微的颤抖,像是怕弄疼他,“这药是之前在药铺换的,比普通金疮药管用些。”
谢清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和眼底掩不住的疲惫。这些年东躲西藏,他似乎总是这样,把所有的风霜都自己扛着。
“为什麽不等午时?”萧砚之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我说过,若是没回来……”
“你以为我会走?”谢清辞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当年乱葬岗你没丢下我,现在我怎麽可能丢下你?”
萧砚之的动作顿了顿,擡头看他。谢清辞的眼眶还带着点红,眼神却亮得很,像淬了火的星辰。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这小子也是这样,中了箭倒在尸堆里,明明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松手。
这麽多年,好像什麽都变了,又好像什麽都没变。
“我欠你的……”萧砚之想说什麽,却被谢清辞猛地按住了嘴。
“不许再说这话。”谢清辞的指尖有些凉,按在他唇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从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什麽欠不欠的了。要麽一起活,要麽一起死,你别想再甩开我。”
萧砚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忽然乱了。风雪声似乎都远了,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谢清辞略显急促的呼吸。
他缓缓擡手,握住谢清辞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尖摩挲着他微凉的指腹:“好。”
一个字,轻得像雪落,却重得像承诺。
谢清辞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这麽轻易答应。
萧砚之却移开了目光,低头继续给伤口包扎,只是耳根悄悄泛起了红:“先说好,下次再这麽冲动,我可不管你。”
谢清辞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眉眼舒展开来,像冰雪初融:“那你可得管紧点。”
萧砚之没理他,手上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
山坳外的风雪还在呼啸,但这小小的角落里,却仿佛有暖意悄悄蔓延开来。两人靠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竟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安稳。
“往南走,去临江府。”萧砚之包扎好伤口,把披风披在谢清辞身上,“那里有我一个旧部,或许能暂时落脚。”
谢清辞点头:“好。”
“明日天一亮就动身。”萧砚之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星噼啪作响,“今夜……你先睡,我守着。”
谢清辞却没动,只是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挨着肩膀,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奔波了大半天,又受了伤,他确实累了,眼皮渐渐发沉。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萧砚之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像是怕他冻着。他嘴角弯了弯,往对方怀里缩了缩,彻底沉入了梦乡。
萧砚之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呼吸均匀,眉头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麽不安稳的梦。他伸出手,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头,动作温柔得不像他自己。
窗外的雪还在下,山坳里的火堆静静燃烧着,映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无边的黑暗里,像是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