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萧砚之赶紧扶住他,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他肩头的伤口不知什麽时候又裂开了,血浸透了衣衫,在夜色里泛着暗红。
“没事,可能是刚才跑太快扯到了。”谢清辞咬着牙,额角渗出细汗。
萧砚之眉头紧锁,看了眼不远处的药铺,又看了看街上巡逻的兵卒,低声道:“进去处理下伤口,快些出来。”
药铺的门是虚掩着的,两人轻轻推开门,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柜台後趴着个打瞌睡的夥计,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萧砚之让谢清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轻手轻脚地翻找药箱。找到金疮药和纱布时,身後忽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半夜三更的,偷药可不是君子所为。”
两人猛地回头,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拄着拐杖,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刚睡醒的迷糊。
萧砚之瞬间握紧了刀,谢清辞却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们不是偷药,是想买药。”他从怀里摸出仅剩的碎银子递过去,“麻烦老大夫帮我处理下伤口。”
老大夫没接银子,只是打量着谢清辞渗血的肩膀,又看了看萧砚之腰间的刀,忽然叹了口气:“是萧将军的人吧?”
萧砚之浑身一震:“你认识我?”
“当年在军中,我给你治过箭伤。”老大夫指了指他的左肩,“这里是不是还有块疤?”
萧砚之愣住了,他左肩确实有块疤,是多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除了军中的人,很少有人知道。
“老陈大夫?”他试探着问道。
老大夫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进来吧,别在外面杵着,被巡逻的看到就麻烦了。”
两人跟着进了里屋,一间简陋的诊室,药柜占了半面墙,上面摆满了贴着标签的药瓶。老大夫让谢清辞坐下,解开他的衣衫,看到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眉头皱了皱:“箭头划的?怎麽不早点处理。”
他取来烈酒和棉布,动作麻利地清洗伤口,谢清辞疼得浑身紧绷,却没哼一声。
“当年城破後,我就回了老家临江府,开了这家药铺。”老大夫一边给伤口上药,一边低声道,“听说你们在北边出了事,我还以为……”
“我们还活着。”萧砚之的声音有些哑,“陈大夫,你知道赵武在哪吗?”
赵武,就是他在临江府的旧部。
老大夫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赵武……半年前就没了。”
萧砚之猛地擡头:“怎麽回事?”
“说是勾结乱党,被官府抓了,砍头那天,我去了,看得真真的。”老大夫叹了口气,“临刑前他还在喊冤,说要等萧将军回来,还他清白……”
萧砚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指缝里渗出了血。他一直以为赵武是贪生怕死,才不肯回应他的信,却没想到……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麽话?”谢清辞忍着疼问道。
“有。”老大夫从药柜最底层摸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萧砚之,“他出事前一天,让人把这个送到我这,说要是有一天你来了,就交给你。”
萧砚之颤抖着手打开油布,里面是半块玉佩,和一张折叠的纸条。玉佩的缺口很整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他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是赵武潦草的笔迹:“府尹李嵩,当年之事,他是主谋。”
李嵩。
萧砚之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当年他们被构陷,主使一直是个谜,赵武竟然查到了是李嵩。
“陈大夫,这半块玉佩……”
“另一半,在赵武的坟前。”老大夫道,“他说,等沉冤得雪那天,让你把玉佩拼起来,告诉他一声。”
萧砚之将玉佩紧紧攥在手里,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喉咙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窗外忽然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四更天了。
老大夫给谢清辞包扎好伤口,站起身:“你们不能在这待太久,我这後巷有个地窖,你们先躲进去,等风头过了再说。”
“多谢陈大夫。”萧砚之拱手道谢,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激。
“谢什麽。”老大夫摆摆手,“当年你们护着我们这些百姓,如今该我们护着你们了。”
他打开诊室角落的一块石板,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下去吧,我会每天给你们送吃的。”
萧砚之看了眼谢清辞,对方点了点头。两人先後钻进地窖,老大夫重新盖好石板,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什麽都没发生过。
地窖里很暗,只有石板的缝隙透进一点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草药香。
萧砚之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将那半块玉佩紧紧贴在胸口。谢清辞挨着他坐下,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会过去的。”谢清辞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们会找到证据,为赵武,为所有枉死的弟兄报仇。”
萧砚之没有说话,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地窖外,巡夜的兵卒脚步声渐渐远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他们来说,这场为了清白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