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谁更重要
阮娘听见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擡头看了一眼,是李大婶,对方的腿脚跟她多事的嘴一样,快极了。
等她走近才看清馀茶和阮娘,以及躺在田里叫唤的梁超,李翠脚步顿时一拐,嘴里嘟囔:“哎哟,忘了我家儿媳妇快生了,我得回去守着才行。”
李翠虽然好事,啥都想管一管,但有时也凭自己的喜好插手,像梁超这种曾经与她有过口角之争的人,如今被人打了,她是喜闻乐见的,也有些後悔跑这一趟,趁着梁超没向她求救,还是快快离开此等是非之地为好。
阮娘看着她比来时还快的脚步,眨眼又跑出十几丈之远,不知怎的,心里的气竟然消了个一干二净。
她从田里走回馀茶身边,想从她手里拿回镰刀,馀茶却拉住她的手,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刚刚溅到脸上的水。
碰到她脸的手指有些温温的,而馀茶的皮肤一直都是凉凉的,阮娘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又擡手往她额头贴了贴,喃喃:“好像没发烧啊。”
馀茶收回自己的手,“我很少高烧,多是咳嗽之状。”
阮娘:“那你的手怎麽有些温温的。”
“许是太阳晒的。”馀茶道。
阮娘看一眼快下山的太阳,点点头,从她手里拿过镰刀放回箩筐,然後背着满满一筐猪草,略带喜意地牵上她的手,“那咱们回家吧。”
待她们走远後,田里的人才踉踉跄跄爬起来,眼里又惧又恨。
回到家,阮娘开始准备煮猪草喂猪。
馀茶搬了张小矮凳坐在院子里,看着她将煮好的猪草倒进大木盆里,又跑进房间拿了把大扇子对着大木盆扇了好一会儿,然後擡袖一抹额头,将上面的细汗擦去,抱着大木盆往猪栏走去,嘴里嚷道:“噜噜噜,吃饭啦吃饭啦……噜噜噜……”
傻乎乎的。
犹豫了一下,馀茶起身走过去,却没靠太近,只站在猪栏三尺之外看那两头猪边“哼唧”着,边埋头在猪槽里大快朵颐。
“这些肥头大耳是不是很可爱?”阮娘回头笑着问。
馀茶瞥她一眼,扬唇:“嗯。”跟某人吃东西时一样可爱。
阮娘一笑,将大木盆洗干净,擦了擦手,牵着她走向厨房打算做晚饭,“我小时候的理想便是去你家当个小丫鬟,领了月钱就去买小猪仔,谁知等了这麽多年也没等到你们要招小丫鬟的消息,本想就此作罢,安安分分去找个别的活计养活自己和奶奶,再攒点银子买小猪仔,以後就靠养猪发家。”
说到这,她看一眼馀茶,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她坐到竈前的小凳子上,“不过也算阴差阳错,最後我还是进了馀宅,只是没拿到月钱,馀家就破産了。”
“想来,许是我没这个命吧。”
阮娘淘米进锅後,蹲在她旁边一边往竈口里架柴,一边道:“我和奶奶一直都是自给自足,有时会上山采蘑菇打猎才能换点银子回来,而我从小便开始攒钱,好不容易攒到三百二十一文钱,又为了进牢房看奶奶交出去三百文,眼看就要到手的小猪仔又飞走了。”
火升起来後,阮娘转身握上馀茶的手,有些凶凶地看着她,“虽然我的运气不大好,可我真不是扫把星,咱们家破産是阿爹造下的孽,你可不能听信谗言就将我抛弃了。”
阮娘的优点之一便是从不因别人把一些过错推到她身上便觉得是自己的错,她分得清是非黑白,心中自有一杆称,可她怕馀茶会受到影响,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心中的茶茶谪仙一般,连家里破産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一个凸眼丑疙瘩对她的诋毁。
可,她还是想听一听安慰的话,毕竟,她们可是妻妻啊。
妻妻,是要互相安慰的。
知道她想听什麽,馀茶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擡手捏着她的下巴,“我一个病秧子,走几步路便喘一下,将你抛弃後,谁来伺候我,谁又会真心待我呢。”
“所以啊,该担心被人抛下的是我才对。”
阮娘没想到安慰没捞着,还可能要反过来安慰茶茶,她有些呆地瞪着大眼睛。
馀茶瞥向她的唇,用拇指轻轻碾着,轻声问:“阮娘,你会抛弃我吗?”
阮娘还是呆呆望着她,似乎还反应不过来角色怎麽颠倒了,明明这句话该由她问出来才对,怎麽从馀茶嘴里出来了?
并且,馀茶靠得好近,脸上细微的纹路都一清二楚,鼻梁处有一颗凑近才能看清的朱红小痣。
阮娘错觉她们等会儿会接吻。
心,突然漏了一拍,竟然有些期待。
“怎不说话?”馀茶盯着她的唇,追着问。
罢了,她们是妻妻。
阮娘正想率先做下承诺,却忽然听到奶奶在房间里喊她,只好先应奶奶一声,又对馀茶说:“我先去看看奶奶,你在这里看一下火好吗。”
她等着馀茶把她的下巴放开,却等来一双有些暗沉的眸子,以及下巴微疼的感觉,还有一个致命问题,“在你心里,我与奶奶谁更重要?”
“……”
不安慰她就算了,还想送她上刀山。
这个问题无疑是在为难她,奶奶对她很重要,茶茶对她也很重要,但一定要论的话,还是奶奶更重要一些。
她可以违心地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哄茶茶开心,但她不是很想骗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