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山啊。。。。。。”李琼似乎终于确定了某件事,脚下踉跄,整个人被镣铐绊倒,瘫坐在地:“不错,那夜城门是我开的,海寇。。。。。。也是我放进城的。”
“为什麽要开城门!”沈峥霍地揪住他衣领。
李琼不知是哭是笑,扭曲着一张脸看着她:“他们答应给我三千两黄金。”
“三千两黄金。”沈峥重复了一遍,长睫下陡然滑落一滴热泪,“三千两黄金换三万条性命,真是一桩好买卖。”
“狗屁的好买卖!我没收到那笔钱!”李琼忽然高喊,五官近乎狰狞:“他跟我保证,只要我开城门放倭贼进来,他就会给我三千两黄金一分不少!可是他反悔了!”
“他是谁?”沈峥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代词,眉心一拧。
李琼不断摇头,镣铐随着动作发出金属碰撞声,极快地自语道:“他想要我的命,他的人一路追杀我,我没日没夜跑到了这,他们也追到了这,他们手眼通天,无论我藏在哪都能找到我,我身无分文不敢去商行抛头露面,只能和叫花子混在一起,後来我躲进刘府捡回一条性命,可如今,他。。。。。。他依旧不肯放过我。”
“我问你他是谁!”沈峥大急,揪紧他的衣领用力一拉,李琼身子往前一栽,虚虚望向她。
沈峥失去了耐心,没有半分犹豫,从袖口抽出短刀,狠狠扎进他的右肩,抽出,反手扎进他的左肩,两个血洞顿时汩汩冒血,李琼疼得哑声大叫。
“告诉我,他是谁?”沈峥迫切想知道一个名字,李琼必死无疑,但他身後之人还是个谜,此人是屠城案的关键,她要一并找出来才算不负三万冤魂!
“他。。。。。。他是——”“噗”地一声,一口黑血从李琼口中喷出,猝不及防地喷溅在沈峥脸上,沈峥瞳仁骤缩,大脑里紧绷的弦“嗡”地断了,耳畔同时传来刺耳的鸣音。
李琼浑身抽搐,嘴里还在不断往外涌出黑血,同样的黑血也沿着沈峥脸颊缓缓滑落,滚烫黏稠。
沈峥愕然看着李琼,李琼从喉咙里滚出一串模糊不清的话音,沈峥已然听不清楚了。
不可能!刚才那两刀全部避开了要害,怎麽可能置他于死地!?
“不!你还不能死!”沈峥扑向他,奋力摇晃他的身体:“告诉我,是谁让你开的城门!幕後之人究竟是谁!”
李琼两眼睁得老大,一只血手颤抖着攀上沈峥的肩膀,血齿张合两下,眼神逐渐从惊恐转为空洞,那只手也无力垂了下来。
“嘭”地一声,牢门从外撞开,杨望忙不叠地冲进来,气鼓鼓道:“我就知道这孙子不老实,特意折回来了,你别怕,魏松在外面守着呢!”话音刚落,就见李琼躺在地上一滩黑血里,沈峥身上也沾满了血,杨望吓得双腿一软:“这。。。。。。这是怎麽了?”
“我要验尸。”沈峥腾地站起来,握住李琼的脚踝将他往血泊外面拉拽,可李琼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又有枷锁在身,分量不轻。沈峥拉不动他,对杨望道:“没听见吗?我要验尸!”
“哦,哦!”杨望咽了口唾沫,胆颤地望了望那具血尸,咬紧牙关顶上去,推开沈峥:“我来!”他挽起袖口,视死如归似的两眼一闭,握住李琼脚踝,将他一路拖到外室审讯房里,这才大口大口喘气。
审讯房的墙架上陈列着不少刑具,沈峥挑了一柄精巧的剥刀,对准李琼脐上三寸的中脘xue处稳稳刺了进去。一刀下去,皮肉缓缓裂开,血水未涌,只流出暗褐色的腥液。
沈峥皱起眉头,用镊子挑起一段黑紫色的肠壁:“飞汞散,他生前服了飞汞散。”
“那是什麽”杨望不忍直视,捏着鼻子把头偏到一旁,隔着老远问。
“一种含有硫汞的药,我也只在书上见过。“
当年为了给父亲缝尸,沈峥向师父借了许多古籍,硫汞是民间术士炼丹用的一种原料,以硫汞制成的药无色无味,若人服下,平时行坐无碍,但一旦情绪起伏,毒素就会通过血液迅速扩散,不出几息便能让人口吐黑血抽搐而死,死者肠胃也会因此呈黑紫色。
沈峥刚刚查验过,李琼尸体没有外伤,致死之物就是飞汞散,然而他身在死牢中,不会自己服下此药,下毒之人早已料到李琼会和她起纷争,只要李琼情绪激动就会即刻毒发身亡。
沈峥脊背发凉,能够如此精准预测李琼死亡时机的人,必然知道她和李琼的过往,那麽也必然与屠城案相关!
木匣里的那张纸。沈峥忽然想起来,李琼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那张纸在哪,她扯开李琼的囚服,脱下他的靴子找了个遍,却只找到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其他一无所获。
杨望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两个鼻孔塞了两粒棉球。他随意踢了一脚李琼掉在地上的黑靴,靴子翻了个身,一只靴垫掉出来。杨望不禁调侃道:“这孙子坑别人那麽多钱,自己却舍不得买双好靴子。”
沈峥眼前一亮,迅速捡起靴垫翻看。靴垫边角翘起,尾部有人为划刻痕迹,分明是李琼故意割开的!
她突然想起了李琼一开始那个不起眼的小动作——他假装提靴,是为确认那张纸还在不在。毫无疑问,李琼那时已经发现自己藏在靴底的纸被人偷走了。关乎性命的罪证被他人拿走,所以李琼才轻易地认了罪,否则以他的狡诈,只会想尽办法逃脱法网,这一千两银票便是他为了贿赂张大虎准备的。
“杨大人,我需要查阅县牢的进出名册。”沈峥道:“有人先我们一步探视过王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