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望恐怕他再细想下去,忙道:“这事不好声张!我是偷偷和人家姑娘好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带回家让我爹瞧,媳妇就被人绑了嘛!”
“偷偷?”杜行晟冷笑:“只怕是你以权相逼吧?你们杨家人的做派还真是如出一辙。当年杨沁便是违背父命,千里迢迢追过来,逼我在军营中和她成婚,这才促成一段孽缘。”
俗话说长姐如母。杨望自幼失母,对杨沁感情深厚,听杜行晟如此贬低大姐,心中不由冒起一股无名火,但眼下还有事求他,只好低三下四地忍了。
“绑我夫人的,是徽州商帮。”杨望憋着一股火,说话也生硬起来:“这个商帮背後是徽州许氏宗族,恐怕还牵扯数十桩命案。我要调三十名人手走。”
“你说调就调?杨三,你还真把我徽州卫营当你家了。”杜行晟冷漠地看着他:“你们姐弟二人不光长得像,连发号施令的口气都如出一辙。你半夜到我这撒野,当真以为我不敢以军法处置你!”
“那就来啊!”杨望也火了:“杜行晟,你怕是忘了当年我姐对你的救命之恩。当年你守备失职,害死十馀口人,上头要判你车裂之刑,是我姐四处为你奔走。她为保你性命,不惜扮成戏班俳优供京城命妇取乐。现在看来,她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就是个忘恩负义丶一事无成的卑鄙小人!”
“——砰!“
一拳凌风砸来,杨望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打得踉跄後退,背脊重重撞上兵器架,一口血沫猛地喷出来。
杨望冷笑着抹了把嘴,“杜行晟,多年不见,你的拳法倒退不少。有本事和我出去练练?”
杨望嘴上咬得狠,可毕竟刚中了刀伤,施展起来十分不便。眼看杜行晟身形欺近,拳势沉如锤击,他退无可退,强忍剧痛,身子一沉用肘横挡,脚下却险些摔个趔趄。
一旁观战的饭袋子见他败下阵,连连叫好:“行晟!这招妙!”
可他不知,杨望这一趔趄看似失势,却正中他心中盘算。
刹那间,他眸中寒光一闪,雨後泥泞,他顺势滑跪于地,肘挡同时左手猛地探出,死死扣住杜行晟腕脉,猛然一拧!
杜行晟攻势正猛,力发未收,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拧扯得身形失衡,整个人微微前倾。
就是这一下!
杨望右膝骤起,狠狠顶入杜行晟腹下,接着一拳横扫而来,直逼其下颌。杜行晟急忙举臂格挡,却还是被拳风扫中脸颊,头一偏,踉跄倒退数步。
饭袋子傻眼了,他们的杜指挥使可是响当当的拳霸,怎麽会在一个毛头小子拳下占了下风?但很快,他脸上又露出自豪的神色——杨望坚持不住了。
肩头的刀伤火辣辣地疼,血浸染了肩头。杨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盯着杜行晟:“这些年,我每天清晨都会练拳。我姐对你狠不下心,那她这些年受得委屈,就由我来讨!”
话毕,他再一次挥出拳去,杜行晟冷笑一声,一记摆拳猛地扫来,精准砸在他的肩头!
刀伤瞬间崩裂,杨望低吼一声,半跪在泥里,血从衣襟快速渗出,染红一片。
“再打下去,你会死的。”杜行晟沉声道。
“我需要人手。”杨望额角汗如雨下,“我要救沈峥。”
肋下的钝痛还在蔓延。杜行晟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双凶意未尽的眼睛,浅浅吐出两个字。
“做梦。”
他正要擡脚离开。“等等!”杨望咳出一口血沫:“那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吧。”
杜行晟没有理会,兀自向营帐走去。
杨望在他背後大喊:“杜指挥使,敢问军用桐油,怎麽会出现在市面上呢?”
杜行晟瞳仁骤缩,脚步一停,居然在原地静立了几息。杨望心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苗。他和沈峥日夜相伴的这麽些天,从沈峥那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谈判。尤其在要挟对方时,必须得一击致命。
杜行晟动了动脖颈,勾手示意钱袋子过来。
“我问你,这个时辰擅闯军营者,该当如何处置?”
“该斩立决!”钱袋子脱口而出,声音洪亮。
“传令下去,杨部堂之子杨望,目无军纪丶蔑视军规,处以斩立决。”